1898年4—7月,后起的帝国主义国家美国和老牌的殖民主义国家西班牙进行了一场为时仅3个多月的战争,史称“美西战争”。战胜国美国夺取了西班牙的殖民地古巴、波多黎各和菲律宾,并在战争期间完成了对夏威夷的兼并。这场战争是世界列强重新分割殖民地的第一次帝国主义战争。它不仅成为美国近现代史的界标,也成为“世界历史新时代的主要历史标志”①之一。
美国对外扩张的“熟果政策”
美西战争主要起因在于美国侵占古巴的野心。
位于加勒比海西北部的古巴,是西印度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地处南北美洲海上交通要枢,扼守出入墨西哥湾的通道,与美国的佛罗里达半岛仅隔90浬,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古巴土地肥沃,自然资源丰富,有“安的列斯的明珠”之称。十六世纪初,古巴开始沦为西班牙的殖民地。十九世纪拉丁美洲独立运动后,西班牙在美洲的庞大属地仅剩下西印度群岛的一部分,其中最大的古巴岛便成为西班牙在美洲最重要的据点。
具有优越地理位置的古巴岛,早在十九世纪初就成为美国觊觎的对象。在美国看来,古巴是加勒比地区的钥匙,而加勒比地区不仅是连接南北美洲的桥梁,也是沟通大西洋和太平洋航线的必经之地。如果古巴掌握在美国手中,就可以成为美国的防御屏障,并作为进一步向拉丁美洲以及世界其他地方进行扩张的跳板;而如果落入他国手中,就会对美国构成一种危险,被用以切断美国同拉丁美洲的联系,封锁密西西比河,并威胁美国的东海岸。因此,古巴在地理位置上邻近美国这一事实,从十九世纪初起就被美国作为夺取古巴的借口。
最早提出把古巴并入美国的是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1805年11月,他在给英国驻华盛顿公使的照会中直言不讳地宣称:一旦同西班牙作战,占领古巴将成为美国保卫路易斯安那和佛罗里达的战略需要。他认为,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美国将成为“破天荒的自由大国”。
然而,由于美国当时的国力还不足以与欧洲列强相抗衡,于是美国便抛出所谓熟果政策。1823年4月28日,正值拉丁美洲独立战争将要取得最后胜利之际,美国国务卿约翰·昆西·亚当斯委托美国驻马德里公使纳尔逊转呈西班牙国王一份备忘录,同意并阐明杰斐逊提出的美国吞并古巴的主张:“当人们展望未来五十年内事态可能发展的进程时,几乎不能不相信,为使联邦继续存在,为确保联邦之完整,将古巴并入我联邦共和国势在必行。”“显然,对此我们尚未做好准备……但是,就象物理学上万有引力法则一样,政治上也存在引力法则。就象树上的果子被风吹下,必然要落到地上一样,古巴一旦脱离西班牙,割断与西班牙那种人为的联系,就不能自己生存,而必然并且只能倒向北美合众国。同时,由于同一法则的作用,北美合众国绝不能拒而不纳。”
美国内战前夕,南部奴隶主为了扩展奴隶制,曾企图通过购买吞并古巴。1854年,美国驻英国、法国和西班牙的公使聚会于比利时的奥斯坦德,发表了《奥斯坦德宣言》,建议美国政府致力于以最高不超过1亿2千万美元的价格向西班牙购买古巴。这一做法不仅遭到西班牙的坚决拒绝,也遭到其他列强的强烈谴责。美国国务卿马西立即拒绝对此宣言承担责任。美国被迫暂时抑制住吞并古巴的野心。显然,“果熟落地”仍须时日。
美国经过内战,废除了奴隶制,工业革命大大加速,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到了1890年,美国工业总产值已超过其他资本主义国家,居世界第一位。对外贸易获得巨大增长。在十九世纪最后30年中,外贸额增长了一倍半以上,并且从入超1,100万美元转变为出超5亿7千万美元。国内生产和对外贸易的巨大发展加强了美国的经济实力,使其具备对外扩张、与列强争雄的基本条件,同时,又刺激了它对国外市场的需求。这种需求由于下述事实的影响变得更为强烈:1890年的调查表明,美国西部的“自由土地”已基本开发完毕,国内市场在地域上的扩展已接近极限;1893—1897年发生了十九世纪美国历史上最深刻的经济危机,使美国约1.3%的企业陷入破产。
到十九世纪末,美国资本家越来越为未来的商品出路问题感到焦虑。1896年,在一次国会听证会上,纽约商会等资本家团体宣布:“在我国历史上,从未面临过如此重要的商业问题……寻找新市场已迫在眉睫。”因此,美国资本家在力图独占拉美市场的同时,加紧了对远东的经济渗透。为达到这个目的,资本家们陆续成立了许多旨在推动政府采取殖民扩张政策的组织。其中,1895年1月成立的美国全国制造商协会是美国垄断资本家的核心组织。它集中了全国许多行业的大厂商,在美国政治经济生活中有着重要影响。该协会主席塞奇在1898年协会年会报告中讲到:“本协会是正当合众国的制造商开始认识国外市场存在着他们的机会之际成立的,在出口业已开始大大增加的整个时代里,协会已成为促进对外贸易利益的最积极的代表。”
与此同时,美国社会出现了一股强大的鼓吹海外扩张的思潮。其中,历史学家特纳的“边疆”学说从美国历史发展的角度论证美国进行海外扩张的必要。他在《边疆在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性》(1893年)等一系列文章中认为,地域扩张是美国进步的关键因素和动力,假如没有这种向自由土地扩张所带来的经济力量,美国政治制度的发展就会停滞不前。他说:“在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美国生活中的主要事实就是扩张。随着在太平洋沿岸的定居和对自由土地的占领,这种运动遇到了障碍。说扩张的活力将不再起作用,这是轻率的预言;要求强有力的外交政策,要求沟通两洋的运河,要求我们海上权力的复兴,以及使美国的影响扩及到外国岛屿和邻近国家,这一切表明,这种运动仍将继续。”而斯特朗、费斯克、伯哲士等一批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则力图通过证明盎格鲁一撒克逊种族的优越、美国肩负着传播基督教文明的使命,来为美国的扩张提供理论依据。斯特朗在其代表作《我们的国家》一书中写道:“这个人数众多、财力雄厚的种族具有举世无匹的活力。我们应当希望她成为最伟大的自由、最纯粹的基督教和最高等文明的代表。她已养成了特有的进取性格。她要把自己的制度强加给全人类,使自己向全球发展。”
在所有主张对外扩张的理论中,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制订产生最直接影响的是美国海军上校马汉的理论。马汉在其《海上实力对历史的影响》(1890年)一书中,开宗明义地谈到工业扩张如何导致对市场和原料产地的争夺并最终引起对海上权力的追求。他把他的理论总结为一个命题:“需要进行产品交换的生产、交换赖以进行的海运以及殖民地,这三者是影响疆域临海民族的历史和政策的关键因素。”他在不断强调拉丁美洲和东亚市场对美国的重要性的同时,极力主张建立强大的海军,认为它是控制“遥远地区”的决定性力量。
马汉的理论吸引了亨利·洛奇和西奥多·罗斯福等一批在政界有重要影响的人物。他们为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而奔走呼号。在他们的影响下,美国国会屡次拨款加强海军,仅1893年一年,造舰款项就达3千万美元。1895年,国会又批准拨款建造3艘威力强大的战列舰和1艘7,300吨的巡洋舰, 并增加了建造新式鱼雷艇和炮舰的预算。此外,美国还向英国订购军舰。至美西战争爆发时,美国海军实力已由八十年代居世界第十二位而一跃成为第三位。
比起半个多世纪以前,十九世纪末的美国不仅经济、军事实力大为加强,在与西班牙的力量对比上更加有利,而且来自社会内部的对海外扩张的要求空前强烈。此时,美国统治集团认为古巴果熟落地之日为期不远了。
1895年古巴人民掀起的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斗争成了美国干涉古巴、收取果实的契机。
从古巴危机到战争爆发
美国在70多年等待果子成熟期间,一直加紧对古巴进行经济渗透,密切注视古巴政局的发展。到十九世纪末,美国在古巴已有巨大的经济利益。它在古巴的投资总额达5千万美元,其中大部分投入甘蕉种植园。美国人几乎成为古巴制糖业的主人。1896年,美国同古巴的贸易总额达1亿美元。古巴出口蔗糖的90%为美国市场所吸收。而古巴与其宗主国西班牙的经济联系则非常薄弱。
西班牙政府为改变这一状况,从1890年起提高了对古巴输入的外国商品的进口税25%。这一措施严重损害了美国的利益。为了报复西班牙在古巴增加关税,美国宣布对古巴输往美国的烟草、食糖提高征收关税。美国的这一报复行动使古巴的经济受到严重威胁。古巴食糖销路锐减,导致大批工人失业,人民的生活更加贫困。古巴人民群众的不满情绪日益增长。
西班牙政府于1895年2月15日颁布了一道在古巴总督府之下成立协商会议的法令。这道法令违背了西班牙政府以前对古巴人所作的给予该岛比较广泛自治的诺言。1895年2月24日,古巴岛再次爆发反对西班牙殖民统治的起义。克利夫兰政府曾正式声明,美国将在古巴事件中保持中立。第二年,西班牙政府派魏勒将军任古巴总督。魏勒在古巴实行残酷的集中营政策,强迫所有居民集中到有西班牙军队设防的城镇附近。被集中的居民几乎得不到食物,卫生条件极其恶劣,大批居民死于饥饿和疾病。据统计,古巴有1/3的居民死亡,仅哈瓦那一省死者就达5万2千名之多。
古巴人民的不幸和他们所进行的正义斗争得到了美国社会各阶层人民的同情。但美国统治集团无意支持古巴人民独立。古巴起义之初,美国统治集团内部反应很不一致。
以亨利·洛奇为首的国会内的主战派,极力要求克利夫兰政府放弃中立政策,主张通过美国的“斡旋”来解决古巴问题。亨利·洛奇在一次国会演说中明确提出:“我们在该岛的直接金融利益是非常大的。这些利益正在遭到破坏。解放古巴对于美国来说就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市场,意味着通过免税在那里为美国资本提供一个机会。这也将意味着为这个诱人的岛屿的发展提供一个机会……这些只是此问题所包含的许多物质利益的一部分,我们还有更广泛的政治利益是同古巴的命运密切相关的。这个大岛与墨西哥湾遥遥相对,它控制着海湾,控制着海湾与我国北部和东部各州之间的全部贸易所必经的航道,正横亘在通往尼加拉瓜运河的航线上。古巴不管是在我们手中,在友好国家的手中,或在其本国人民手中,还是由于利害关系和感恩戴德而依附于我们,对于美国的商业、安全与和平来说都是一个屏障。”
但是,国会内的温和派反对立即干涉古巴。他们或是认为战争会损害国内刚刚出现的经济复苏,或是认为美国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或是担心遭到欧洲列强的反对。在古巴有投资的资本家,虽然希望古巴成为美国的殖民地,但又担心西班牙体制的动荡会使自己蒙受损失,宁愿让西班牙当局立即把起义镇压下去。在这些势力的影响下,美国政府最初对古巴事态采取观望态度。
随着古巴起义者力量壮大,西班牙日益丧失镇压起义、控制局面的能力,而美国资本家在古巴所遭受的损失也越来越大。战争使古巴制糖业生产大幅度下降,1894年糖产量超过100万吨,而1896年却只有22万5千吨。企业界要求美国政府进行干预的呼声愈来愈强烈。共和党在1896年的总统竞选中提出了实行“坚定的、生气勃勃的和尊严的”外交政策,扬言“应该在西印度群岛取得一个合适的和迫切需要的海军基地”,认为美国政府“应积极地运用其影响并进行斡旋”来恢复古巴的和平。选举结果,共和党人麦金莱当选总统。积极鼓吹对外扩张的西·罗斯福被任命为海军助理部长。
共和党上台后,主张干涉古巴的势力日渐活跃。1897年5月20日,参议院通过一项决议,承认古巴人为交战一方。但该决议未能得到众议院的支持。其时,美国国内出现了不少为美国干涉古巴积极制造舆论的报刊。其中,赫斯特报系的《纽约日报》和普利策报系的纽约《世界报》的作用最为突出。这些报纸为了唤起美国人民对西班牙战争的热情,以实现美国吞并古巴的野心,连篇累牍地刊登有关古巴战场的消息,竞相描绘西班牙在古巴的残暴行径。这些宣传推动着美国进一步靠近战争的边缘。
1897年6月26日,美国国务卿谢尔曼照会西班牙,抗议魏勒实行的集中营政策侵犯了美国在古巴的利益。因为该政策强迫农村居民背井离乡,集中到城镇附近的集中营,致使古巴的农村经济陷于崩溃,而对古巴农业特别是甘蔗种植园有大量投资的美国资本家也因此遭到严重损失。谢尔曼的照会就是应美国部分资本家的要求,代表美国政府提出的。
同年7月,麦金莱任命其密友伍德福德将军为新任驻马德里公使。9月23日,这位新公使交给西班牙政府一份照会,表示希望西班牙政府在10月里要么接受美国“斡旋”,要么“给予令人满意的保证:通过西班牙的努力在古巴立即实现和平。”
美国发出照会后,西班牙政局发生了变化。10月,保守党倒台,新上任的自由党政府决定召回被古巴人民称为屠夫的魏勒将军,改派布兰科将军任古巴总督。在致美国的复文中,西班牙政府答应让古巴自治,要求美国停止给古巴起义者供应武器,对美国进行斡旋的建议则避而不答。美国政府深知西班牙政府不会让古巴人民得到真正的自治,而古巴起义者要求的是完全的独立也不会接受自治,于是,它表面上支持西班牙的自治改革,以便在西班牙政府不能履行诺言时,借机介入战争。麦金莱在1897年12月致国会的咨文中,直截了当地谈到美国可能对古巴进行干涉。
1898年2月,发生了两件使美西关系紧张到极点的事件。一件是2月9日《纽约日报》刊登了一封西班牙驻美国公使德洛梅于1897年12月写给当时正在哈瓦那访问的马德里《先驱报》编辑何塞·卡纳莱哈斯的私人信件。信中指责麦金莱“软弱”、“哗众取宠”,是“一个自命不凡的政客”。信件刊出后,美国舆论纷纷指责西班牙外交使节侮辱美国国家元首。德洛梅闻讯后立即辞职。西班牙政府也于2月16日正式向美国政府道歉,但美西关系的紧张状态并未因此得到实际缓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月初,美国政府曾借口保护本国公民的人身安全和商业利益,把美国海军“缅因号”战列舰派往古巴,停泊在哈瓦那港。2月15日晚,缅因号突然因爆炸沉没,致使舰上260余名官兵丧生。爆炸原因至今未明。但当时它立即在美国舆论中掀起轩然大波。美国政府一口咬定缅因号是西班牙人炸沉的。报刊的反西宣传顿起狂热,到处是“记住‘缅因号’事件!”“让西班牙见鬼去吧!”的喧嚣。50名共和党国会议员派遣代表秘密晋见麦金莱,要求立即对西班牙宣战。美国政府见民情可恃,拒绝了西班牙政府提出的由美、西双方共同对爆炸原因进行调查的建议,单方面派出一个海军调查委员会进行调查。3月28日,委员会公布了缅因号是因触水雷而爆炸沉没的调查结果。在此之前,美国政府已开始战争准备。3月初,国会拨款5千万美元作为“紧急国防费用”,并取消了军需品的进口税。同时,舰队集中于各重要战略据点,新舰艇的建造也在加紧进行。
3月17日,刚从古巴旅行回国的佛蒙特州国会参议员普鲁特克在参议院作了一次演说,引起十分强烈的反响。他是国会中温和派的代表人物,素以保守和反战著称,但在这次演说中却声言,西班牙要进行改革已为时过晚,古巴自治已不可能,古巴企业家需要的是美国的保护、兼并,或者完全的独立。虽然他未谈及与西班牙作战,但显而易见,美国要达到这些目的除了对西班牙作战以外别无他途。普鲁特克的演说使许多原来反对美国干涉古巴问题的议员迅速倒向主战派。国会内主战派的优势开始确立。同时,普鲁特克的演说也给那些一贯反对美国对西班牙作战的资本家留下深刻印象,正如1898年3月19日《华尔街日报》所说,它使“华尔街许多人的思想发生了转变”。这些变化促使麦金莱政府对西班牙采取更强硬的态度。
3月29日,美国驻马德里公使奉命向西班牙政府提出最后通牒,要求西班牙政府在10月1日以前与古巴起义者缔结休战条约,立即废止有关集中营的法令,限在两天内作出答复。西班牙政府竭力避免与美国发生战争,被迫答应了美国的要求。它于3月30日下令废止集中营法,并正式建议将缅因号事件交由国际仲裁。到4月初,又宣布停止在古巴的军事行动,以准备进行和平谈判。其间,西班牙政府曾请求欧洲国家帮助。但欧洲列强均不愿因此得罪美国。经过一番协商,最后在4月7日,由英、德、法、奥、俄、意6国驻华盛顿公使共同向麦金莱递交一份联合照会,希望和平解决古巴问题。这份照会遭到美国总统麦金莱的拒绝。他在声明中说:美国政府高度地评价他们行动的人道主义和大公无私的性质。美国政府希望他们也能认清美国力图尽快结束在古巴造成的“不能容忍的”局势的同样“大公无私的”努力。
4月11日,麦金莱向国会提出了有关古巴事件和美西关系的咨文。文中列举了美国进行干涉的理由,要求国会授权总统调用美国的武装力量。4月19日,国会两院经过激烈辩论,分别以42票对35票和311票对6票通过授权总统对古巴实行武装干涉的决议。其主要内容包括:一、古巴应当独立;二、西班牙应立即放弃古巴;三、美国总统有权使用美国陆海军及各州民兵,以确保本决议之实行;四、美国除进行绥靖外,决无任何行使主权、司法管辖权或控制之图谋或意向,并申明绥靖完成后决心将该岛的管理和控制权交给该岛人民。4月20日,该决议经麦金莱总统签署正式生效。至此,美国对西班牙战争已准备就绪。
4月22日,麦金莱签署了封锁古巴港口的公告。翌日,又下令征召12万5千志愿人员入伍。西班牙得到麦金莱签署两院联合决议案的消息后,立即与美国断绝了外交关系,被迫于4月24日向美国宣战。美国国会于4月25日宣布,自4月21日起,美国与西班牙处于战争状态。美西战争终于爆发了。
战争进程及其结局
尽管美西冲突主要因古巴问题引起,然而战争的烽烟却首先在远离古巴的马尼拉湾升起。菲律宾是西班牙在远东的殖民地。对于美国来说,进攻菲律宾不仅是对敌国西班牙的打击,而且也是开辟对远东扩张的据点。
早在战争爆发前的1898年2月25日,西·罗斯福就以海军代理部长的身份向美国亚洲舰队司令乔治·杜威将军发出了将舰队在香港集结待命、准备战斗的命令。4月25日,海军部电告杜威,战争已经开始,指示他立即行动,摧毁西班牙在马尼拉的舰队。杜威遂率舰队航行至离中国海岸30浬远的大鹏湾,在那里等待美国驻马尼拉领事威廉斯即将带来的有关西班牙舰队的重要情报。威廉斯于4月27日到达。当天下午,舰队便启锚驶往菲律宾。
5月1日清晨5时15分,美国舰队驶入马尼拉湾,遭到马尼拉和甲米地炮台以及西班牙舰队的炮击。5时41分,美国6艘军舰开始列队出击。由老式军舰组成的西班牙舰队在美国新式战列舰的猛烈攻击下迅速溃败。至中午12时40分交战结束。美国舰队损失极微,仅轻伤7人,而西班牙整个舰队覆没,死167人,伤124人。
远东战事随着马尼拉海战的结束,已初见分晓。美洲战场上,仍迟迟未见美、西两军短兵相接。 4月29日,西班牙海军上将塞维拉率领一支由4艘装甲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组成的舰队离开佛得角群岛。5月19日驶入古巴东南重要港口圣地亚哥。这支舰队行踪诡秘,直到5月29日才被美国海军发现。为了在美洲打败西班牙以夺取古巴,美军决定海陆协同作战。尽管美国海军与西班牙相比占绝对优势。但美国陆军战备状态很差。直至战争爆发时,陆军正规部队人数仅2万8千人,且缺乏正常的军需装备。战争开始后,才又征召了22万3千名志愿兵。6月7日,集结在佛罗里达州坦帕地区准备出征古巴的陆军士兵开始上船,直至6月14日船才出发。6月19日,第一批32艘运输船抵达圣地亚哥港,全部兵力约有1万7千人。7月1日,美军向西班牙军把守的两个据点——圣胡安山和埃尔卡内发起攻击。西班牙守军顽强抵抗。经过艰苦战斗,美军以极大的代价攻下了这两个阵地。美军参战人员1万5千人,有1,500人伤亡,西班牙守军仅1,200人,伤亡超过半数。
尽管美军取得了胜利,却处境恶劣,军需供应极差,士兵在夏季仍身着冬季军服。过度疲劳和食品缺乏使士兵丧失了抵抗疾病的能力,军营内黄热病流行,大批士兵丧失战斗力,甚至死亡。陆军指挥官谢夫特将军开始考虑将美军撤出阵地,等待增援。然而7月3日美国海军的胜利打消了这种意图。这一天,西班牙海军上将塞维拉根据哈瓦那的命令,率领舰队驶出圣地亚哥港,企图沿海岸西逃,遭到美国舰队截击,被迫展开海战。结果,塞维拉舰队全部舰只均被摧毁,官兵死伤近500人,塞维拉本人束手就擒。美军只有1人死亡,10人受伤。美军舰只均未遭到重创。
西班牙这一惨败对整个战局发生了巨大影响。 7月17日,圣地亚哥正式投降。 7月25日,美军开始占领波多黎各。
以后的战事主要在菲律宾群岛进行。到7月底,美国陆军大约1万1千人在梅里特少将指挥下抵达菲律宾。在菲律宾起义者的配合下,美军于8月13日攻占了马尼拉市。在这次战斗中,美军仅有20人死亡,105人受伤。
战争虽持续到8月,但自从7月上旬西班牙政府寄予主要希望的塞维拉舰队被全歼以后,西班牙当局便意识到败局已定,开始寻求停战的途径。7月18日,西班牙政府请求法国政府出面调停。法国驻华盛顿大使康邦于7月26日向麦金莱政府探询停战条件。7月30日,美方作出答复:要求西班牙放弃在古巴的一切权利;将波多黎各和马里亚纳群岛中的一个岛屿让与美国,作为对美国军费和美国公民在古巴起义期间所受损失的赔偿;在和约未确定菲律宾群岛的归属之前,允许美方占领马尼拉及其港湾。西班牙政府不愿放弃对菲律宾的主权并希望保留波多黎各。美国拒绝让步。西班牙政府被迫接受了美国的条件。双方商定,最迟于1898年10月1日在巴黎开始和平谈判。 8月12日,西班牙政府授权法国驻美国大使康邦代表西班牙签署了停战议定书。至此,为时100余天的战争宣告结束。
美西战争结束(上中)、西军在圣地亚哥投降(左下)、巴黎和会(右下)
美西缔结的停战议定书未对菲律宾的归属问题作出明确规定。其主要原因在于,美国统治集团内部对于究竟应在菲律宾取得多少地盘意见不一。菲律宾群岛地处亚洲东南部,是亚、澳两大陆和太平洋岛屿之间的交通桥梁,北隔巴士海峡与中国台湾省遥对。美国统治集团一致希望占领菲律宾良港马尼拉,使之成为美国势力在远东尤其是向中国扩张的据点;但对是否要占领全部菲律宾群岛的问题则出现了意见分歧。国务院和海军部出于战略和美国军事实力的考虑,主张只在菲律宾取得几处海军基地,内政、司法、农业部长则主张全部占有菲律宾。因此,直到10月1日美西和会在巴黎召开之际,美国代表团所得到的训令还只是要求西班牙割让吕宋岛给美国。
然而,由于菲律宾群岛其他部分归属未定,德、英、日等国纷纷对菲提出领土要求。当时帝国主义的逻辑是:我不占,人家要占。帝国主义之间的争夺促使美国的胃口越来越大,并最终下决心取得拥有大约7千个岛屿和700万居民的菲律宾群岛的全部。10月26日,国务卿约翰·海根据麦金莱的指示授意美国谈判代表团提出占领整个群岛的要求。
起初,西班牙执意不肯,并对美国在停战议定书签字后占领马尼拉一事表示不满。美国在以战胜者地位相迫之余又施以小惠,建议付给西班牙2千万美元。11月29日,西班牙政府声明同意美国的条件。1898年12月10日,美、西签署了和约。和约规定:西班牙放弃对古巴的主权和所有的一切要求,由美国占领该岛,在占领期间,美国负有保障占领区内生命财产的义务;西班牙将波多黎各岛和西印度群岛中归西班牙所属的其他岛屿以及马里亚纳群岛中的关岛让与美国;西班牙将菲律宾群岛让与美国,美国在条约互换批准书后3个月内付给西班牙2千万美元。
1899年1月4日,美西和约被提交到美国参议院。从这天到2月6日止,该和约成为参议院辩论的主要议题。一些国会议员反对占领菲律宾,理由是这些遥远的土地不可能变成美国的州,而强行合并数百万人民违反美国宪法的精神和独立宣言的根本原则。美国人民在各地纷纷建立反帝国主义同盟,参加人数曾达50万之多。同盟成员来自社会各阶层,其代表人物有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参议员彼提格鲁、前参议员亨德逊和教授吉丁斯等。他们的共同思想倾向是反对领土扩张,反对建立殖民制度。他们不断举行集会,猛烈抨击麦金莱政府的帝国主义政策。
早在对西作战方酣之时,菲律宾便于1898年6月12日在甲米地宣布独立,成立菲律宾共和国。当时,美国为了争取对西战争的力量,暗示它将承认菲律宾独立,并宣布对西作战的目的正是要让菲律宾独立。然而,巴黎和约表明,美国并不打算履行自己的诺言,菲律宾人民仍将继续处在殖民枷锁的奴役下,只不过换了新主人而已。激于义愤的菲律宾人民拿起武器,举行起义,美、菲冲突于1899年2月4日晚爆发。 2月5日,菲正式向美宣战,开始了英勇的抗美卫国战争。美参议院于2月6日就美西和约进行表决,57票赞成,27票反对,仅以1票超过法定2/3多数票获得通过。一些史学家认为美菲战争的爆发对美国参议院通过美西和约起了加速作用。
和约通过后,美国加紧对菲律宾起义者进行镇压。美国只是在付出3亿美元、出动12万多名侵略军的情况下,才在1902年基本上镇压了菲律宾人民的抵抗运动,建立起美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美国终于“在‘解放’菲律宾的借口下扼杀了菲律宾。”①
美西战争期间,美国还完成了对夏威夷的兼并。早在1897年6月,麦金莱即将吞并该群岛的条约草案送请参议院审议。由于反帝国主义势力的反对,未获通过。1898年3月,麦金莱又向国会提出合并夏威夷的两院联合议案。战争的爆发增强了兼并派的力量,议案分别于6月15日和7月6日在众参两院获得通过。 7月7日,经麦金莱签署后生效。法案规定:把夏威夷群岛并为“美国领土的一部分”,取消关税,禁止中国人由夏威夷移居美国。8月12日,该岛为美国占领。从此,这个处于太平洋正中各海道交叉点的枢纽位置上的群岛正式并入美国。
此外,美军还在战争期间占领了西距檀香山2,305英里的威克岛。该岛于1899年1月被正式合并于美国。
根据巴黎和约,1899年1月1日西班牙正式把古巴移交给美国,古巴从此沦为美国的保护国①。 西班牙人离开了古巴,并运走了400年前为西班牙人征服古巴的哥伦布的遗骸。
在近代战争史上,美西战争虽然历时较短,规模有限,相对说来资源耗费也不多,但却对美、西两国的历史发展产生了划时代的影响。
西班牙在这场战争中丧失了它在拉丁美洲延续400年之久的殖民帝国的最后遗产和太平洋上归它所属的最后的岛屿。从此,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它降到了二流国家的地位。卸下了殖民重负的西班牙终于把注意力从海外转向国内。在以后的20年中,西班牙经济获得了长足的进展,物质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同时出现了一批被称为“1898年的一代”的西班牙思想家和文学家,如:华金·科斯塔、米格尔·德·乌纳木格、皮奥·巴罗哈、霍赛·奥特加一伊一加塞特、腊米罗·马埃斯土、霍赛·阿索伦,等等,他们的杰出成就和广泛影响使西班牙在欧洲思想和文学界中重新获得盛誉。
美国通过这场战争,夺取了关岛、波多黎各和菲律宾,并获得了对古巴的保护权,建立起了横跨太平洋的美利坚帝国。这场战争不仅实现了马汉的变加勒比海为美国内湖的野心,为美国大规模投资古巴进而对整个加勒比地区加强经济渗透和政治控制铺平了道路;同时也使美国的扩张势力越过太平洋,在远东建立了与列强争夺中国市场的可靠立足地,为后来“门户开放”政策的推行提供了有利条件。此外,这场战争也增长了美国人的军事见识,强烈地刺激了美国军事力量的发展,坚定了美国开凿沟通两洋运河的决心。①美国打赢了这场战争后,把海外扩张,建立世界霸权看成自己的使命。
美西战争毁灭了一个旧帝国,助产了一个新帝国,使世界政治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动,开始了帝国主义列强为重新瓜分殖民地而刀兵相见的新时期。① 战争期间,原来停泊在普季特湾海军基地的战列舰“俄勒冈号”绕道南美洲,航行1万5千浬去参加加勒比海的战斗。
注释
① 《列宁选集》第2卷,第884页。
① 《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87页。
① 在古巴被迫接受把美国提出的“普拉特修正案”列入古巴宪法后,美国于1902年结束了对古巴的军事占领。尽管古巴从此在名义上成为独立的共和国,但由于普拉特修正案规定:美国有权在古巴租借加煤站和海军基地;不经美国同意,古巴不得对外举债和缔结条约;美国有为“维持秩序”而任意干涉的权利,古巴实际上沦为美国的保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