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
施洋，字伯高，一八八九年六月十三日出生在湖北竹山县 杨家湖桂树村(现太平公社双桂大队施家湾) 的一个“世代书 香”家庭。
施洋的祖父施廷瑾，是清朝的廪生。他很钟爱他的孙儿。 当施洋喃喃学语时，就把他抱在膝盖上，教他学 《三字经》 、 《百家姓》 ，希望他将来长大成人，能够跃登金榜，光宗耀 祖。施洋的伯父和叔父也能诗会文。施洋的父亲施永贞，排行 老二，清朝廪生，是一个有爱国思想和正义感的私塾教师。他 关心国事，目睹帝国主义列强入侵中国，清朝政治腐败，广大 人民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现实，忧国忧民。施洋四、五岁时，他 的父亲就开始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讲 《水浒传》 、《三国演 义》 、《红楼梦》 ，讲屈原、岳飞、文天祥以及洪秀全的故 事。这些人民英雄、民族英雄的高大形象和可歌可泣的动人事 迹在施洋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施洋九岁时，他的祖父、祖母、伯父等七人相继去世，家 庭完全破败衰落。他的父亲因忙于家事也不能出外教书谋生， 只好靠当卖首饰家产度日，债务丛集，如牛负重，生活十分困 难。
由于家境贫寒，施洋十一岁才开始上学，断断续续在私塾 里读了六年书。当时，这所私塾设在一个很偏僻的大山沟里， 离施洋的家有十几里。沿途荆棘遍地，有的地方还有许多坟 堆，有些成年人也胆怯不敢单身走过，但施洋求学心切，不顾 危险，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走在这人迹稀少的羊肠小道上。尽管 私塾老师再三叮嘱他不要起得太早，以免发生意外，甚至说就 是迟到了也不受处罚。但施洋仍然按时到校，从不迟到。
施洋学习非常刻苦用功，经常读书习字到深夜。桂树村里 有一座太神庙，村里人为祈求太神菩萨保佑他们五谷丰登，人财 两旺，所以在庙里点了一盏长明灯。施洋家里买不起灯油，于 是就经常到这里来借光读书。隆冬夜晚，施洋的衣服单薄难以 御寒时就搓搓手，跑跑步，仍继续学习。后来，他想了一个办 法，削了一根又圆又滑的小木棍，放在脚底下，冷时就前后滚 动木棍，用以取暖驱寒。几年功夫，他读完了 《四书》 、《五 经》，还读完了 《史记》 、《水浒传》 等许多中国名著。他的 记忆力和接受能力很强，书中许多人物事例，读后能够随手拈 来，用以观察和比喻生活。有的篇章还背得滚瓜烂熟。“先天 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名句，更是牢记心中，并把 它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施洋从小热爱劳动。他六岁时就参加了田间的零星劳作， 经常跟母亲、伯母下地种瓜种菜，与同村的小孩上山拾干柴。 有时手脚受伤，皮破血流，他不吭一声。他在私塾读书时，每 天放学回家后，还要刈草砍柴，挑水烧饭。农忙季节，私塾照 例放假，他就跟着家人到地里去干活，锄草拾肥，播种刈麦， 样样都干，还干得不错。村子里的人夸他为“小把式”。
一九○三年，施洋的父亲兄弟分家，他就过继给伯母为 子，挑起家庭生活重担。次年六月，鄂西北山区，久旱不雨， 赤地千里，饿殍盈野，加上地主富人的剥削压榨，许多贫苦农 民无法生活，只好典儿卖女，出外逃荒。大旱之年，施洋一家 的生活更加艰难。面对这贫困饥饿的凄惨景象，施洋开始想到 了自己一家和穷苦难民的出路问题，立下了发愤读书拯救穷人 的志向。
一九○七年，施洋奔赴离家九十里的县城，投考竹山县高 等小学堂，考试成绩优异，本应名列前茅。但由于遭到豪绅的 嫉妒而落第。施洋家族中有一劣绅害怕施洋考上学校得了功 名，会妨碍他对施家的统治，于是四处活动，贿赂县衙当局， 串通学校主事人，以“五官不正” (头上长有癞痢)，“衣冠 不整” (衣衫褴缕) 为由，取消了施洋的入学资格。施洋怀着 满腔悲愤回到了桂树村。由于劳累过度，悲愤太甚，害了一场 大病。这件事对施洋的刺激很深，在他的心里深深埋下了仇恨 反动统治者、“反叛” 旧社会的种子。
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
一九○七年，施洋在妻子郭秀兰和岳母的资助下，毅然离 开竹山这个偏僻闭塞的山乡，考入了郧阳府立农业学堂。
当时的中国处在社会大变动的前夜。帝国主义列强加紧侵 略中国，清朝政府腐败无能。民族危机日益深重，劳动人民处 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这茫茫的黑夜里，救国救民的出路在哪 里?
先进的人们，纷纷走上探索的道路。施洋和许多爱国青年 一样，痛苦地寻找着救国救民的真理。入学后，他刻苦学习， 以学问为生命，食不求饱，居不求安，专心致志于蚕科专业， 终年不旷一堂课。课余，或者做试验，或者阅读进步书刊。当 时梁启超等主编的 《新民丛报》 和康有为的 《大同书》，使他 发生极大的兴趣，经常手不释卷。施洋品端学优，受到全校师 生的称赞，被誉为“特别学生”。一九一○年，施洋在农业学 堂毕业后，转入郧阳农业中学，拟学好农业本领，将来发展农 业，以救中国之贫困。
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发，施洋为革命潮流所鼓舞，断然 剪去自己头上的辫子，还动员自己的父母妻子也剪掉长辫，放 弃裹脚，以表示反抗清朝的决心。一九一二年，农业中学停 办，施洋回到家乡，创办国民学校，积极宣传孙中山的主张， 并亲自带领学生开垦荒地，栽桑养蚕。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 严寒酷暑，总见他奔走于林场桑圃之间，无倦容，无畏色。每 当压苗采桑之期，他起早睡晚，忘我地劳动。有时遇大雨淋 漓，衣履透湿，泥泞遍身，他亦若无其事。施洋的行动得到了 穷苦学生及其家长的赞扬与支持，但也遭到了一些富人、绅士 的非议与反对，胡说什么“真是没有出息，读了几年书，还来 种庄稼，生就是上不得台盘的人”。对此施洋却嗤之以鼻。经 过一年多的艰苦努力，学校附近的大片荒山旷野变成了桑园麦 地。他办学取得的成绩，备受农民群众的称赞。从此，施洋不 仅在学校被人誉为“特别学生”，而且在社会上也渐露头角， 引人注目了。
一九一三年，施洋被委为本县农务会的创办员。后被举为 该会会长。该会的章程计划都出自他的手笔。他不辞劳苦，走 遍本县的山山水水，进行实地调查勘察，惨淡经营，规划一 切; 同时不厌其烦地向农民作宣传，启发他们认识自己的社会 地位，并使他们懂得只有发展农业与林业，才能改变祖国贫困 落后面貌。在施洋的宣传鼓动下，许多农民纷纷报名参加农务 会，一年之内，会员就发展到数千人。农务会工作取得了可喜 的成绩。
农务会之成功，施洋更负众望，于是又被委为本县宣讲 员。他工作高度热情，为鼓动和宣传群众，一改以前演讲之陋 规，不择人，不择地，不择时，利用群众婚丧祀神演戏等各种 集会之机会，运用他那善于讲演的口才，揭露旧社会的黑暗与 罪恶，宣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反对列强、反对军阀的 爱国思想和民主主义思想。同时，鼓吹发展教育，振兴实业， 并还鼓动群众赶神拆庙，破除迷信。他的演讲，语言生动，通 俗易懂，富有鼓动性。后来有人回忆说： “施洋每次演讲，乡 民男女听者云集，如观演戏，每演讲完毕，犹不忍去，其开导 乡村之影响颇大”①。施洋的成绩昭著，誉满山乡。但却被土 豪劣绅指斥为“疯子”，并遭到他们的谩骂和围攻。
一九一四年，辛亥革命巳经失败，中国又重新陷入黑暗的 深渊，广大人民仍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辛亥革命爆发时，施 洋曾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满以为祖国的富强指日可待。这时， 他对于这种革命巳经完全失望。灾难深重的祖国啊，你的出路 究竟在哪里?
经受了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熏陶的施洋，经过一番认真的思 索之后，愤然离开偏僻的山乡，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辛亥革命 首义之地的武昌。他决定继续读书，考进了湖北警察学校，以 求得到新的学问和继续寻找挽救中国的出路。一九一五年他就 读于湖北私立法政专门学校法律科。
此时的武昌，经过辛亥革命的战斗洗礼，民族意识迅速觉 醒，民主主义精神空前高涨，新文化运动方兴未艾。施洋也同 其他青年知识分子一样，很快卷入了这个时代的洪流。
湖北法政学校是一般纨袴子弟求官发财的一个阶梯。该校 多数学生不读书，不守纪律，任意旷课，而且还有许多终年不 入校读书的挂名学生。有的学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过着 花天酒地、纸醉金醚的寄生生活。而施洋则不然，他的朋友后 来追忆说： “伯高超然自树，拔乎流俗，专志求学，不为恶 染。他以求学去改造社会为目的，从未因他人之鄙薄而自移， 蓋不独具不拔之意志，而且有过人之眼光也”①。施洋不惜牺 牲一切休息时间，如饥似渴地博览群书，阅读宣传新思想的进 步书刊。《新青年》 等书刊是他爱不释手的必读之物。他学习 非常刻苦用功，黎明即起，独自赴校中清静之处潜心研习。星 期天也不外游，竟日在校读书。因此，学习成绩优异，一九一 七年夏毕业时荣获甲等第一名。
施洋生活艰苦朴素，给全校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节衣 缩食，有的学生每年要花几百元甚至上千元，而他只需一百多 元。他时时处处以颜回为榜样，陋巷箪瓢，不改其乐。施洋不 仅学业出众，生活俭朴，而且对政治时事十分关心，课余时间 经常到图书馆阅读报纸，细心研究国内外的政治消息，并经常 引导同学关心国家大事。他还经常参加校内外的一些爱国宣传 活动。这给他后来走上革命道路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一九一七年，施洋在法政学校毕业后，以不谙于外国语为 恨，仍留武昌学习英语，并呈请律师证书。施洋法学精深，雄 辩惊人。为了进一步精通法学，他广交有志之士，与武汉法学 界人士共同发起组织了法政学会。施洋积极主张律师是保障人 权，伸张公理的工具，而反对把律师当成升官发财，谋取私利 的手段。
一九一八年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施洋不畏严寒，千 里迢迢奔赴古都北京，应文官考试。他在试卷中，慷慨陈词， 洋洋万言，批评时政，宣传革命思想，故此名落孙山。但他并 没有因此而垂头丧气，相反却更加激发了他的战斗热情，增强 了改造社会的斗志和信心。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施洋获知俄 国革命的消息，精神振奋，耳目一新，好象在黑暗中看到了一 线光明。他热情推崇“劳工神圣”，心中燃起了中华民族解放 的新希望。
一九一九年春，桃红破蕊，柳绿舒条，施洋领到律师证书 后，便满怀激情地迎着新曙光，在武汉开始了律师的生涯。
在 “五四”运动中
一九一九年，在俄国十年革命的影响下，中国爆发了反帝 反封建的五四运动，革命风暴席卷全国。五月七日，恽代英、 林香浦 (林育南)在中华大学的运动会上散发“四年五月七日 之事”的传单，点燃了武汉爱国运动的熊熊烈火。十七日，武 汉学联正式宣告成立。十八日，武汉数千名学生涌向街头，示 威游行。顿时，沉寂的武汉三镇充满了生气。阅马场上，紫阳 湖畔，江汉关内，鹦鹉洲头，到处是激昂的演讲，到处是正义 的呼声，爱国反帝的怒火越烧越旺。
在汹涌澎湃的学生爱国反帝潮流的鼓舞下，施洋挺身而 出，投入战斗。他以武汉律师公会副会长的名义，召开律师公 会紧急会议，提议发通电、写宣言，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积 极支持学生的爱国行动，并且深入学校，指导和推动学生的爱 国斗争。
六月一日，武汉各校学生实行总罢课，并冲破反动军警的 严密统治，上街演讲，向军阀王占元公开宣战。穷凶极恶的帝 国主义走狗、湖北督军王占元，惊恐万分，出动大批军警，实 行血腥镇压。当天有学生数人倒在血泊中，受伤和被捕者有数 十人。这就是震动全国的“六一惨案”。
这一惨案，激起了武汉人民的无比愤怒。当时施洋目睹惨 状，怒不可遏，奋然而起，仗义执言，利用律师的合法身份， 一面指导学生将死亡学生送去法院检验; 一面召开律师公会会 议，提出援救学生议案，呈请法院提起公诉。他又邀约同志， 发表宣言，致书当局，要求严惩凶手，抚恤伤亡者，恢复学生 参加反帝爱国运动的自由权利。接着，施洋又积极筹备发起武 汉各界追悼殉国学生大会。在武汉学联等十八团体在汉口召开 的追悼五名死难学生的万人大会上，他第一个发表了慷慨激昂 的演讲，愤怒声讨王占元镇压学生运动的滔天罪行。当天，会 场上，设讲台数处。施洋不顾疲劳，连续作战，自早至晚，轮 流到各讲台进行讲演。他舌干唇焦，泪竭声哑，与会者无不感 叹泣下。
在施洋的影响下，他的爱人郭秀兰和三弟季高也走上街 头，散发传单，积极投身于反帝爱国斗争的洪流。
“六三”以后，上海等地的工人以政治罢工参加了爱国运 动，伟大的中国工人阶级登上了政治舞台。各地商人也先后举 行罢市。在全国罢工罢市革命浪潮的推动下，在恽代英等人的 指导下，十日，汉口商界开始罢市。而武昌却在军阀王占元淫 威的直接压迫之下，戒备森严，爱国市民处在严密的控制之下， 一时尚未行动起来。施洋当时认为，如果武汉工商学各界取一 致行动，就能给反动统治者以沉重打击，否则，孤军作战，将 一事无成。于是，他不避艰险，四处奔走，联络武昌各界人 士，连夜草印宣言传单，到处散发，鼓动罢市。六月十二日， 武昌市民终于冲破阻力，集会于积善堂。施洋激情奔放，登台 讲演，向商民宣传罢市的重要意义以及罢市的要求与条件。他 强调指出，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爱国反帝是我们每个市民的 天职。到会的听众，无不被施洋的讲演所激动、振奋。五四运 动的领导者之一的林育南后来这样写道： “以伯高讲演之熟 练，又益以爱国之真诚，讲时声泪俱下，听者无不感动。伯高 的主张和指导，遂为一般人民所信从……。”①会后，施洋还深 入商店，进行具体的组织工作。在施洋等人的鼓动和具体组织 下，十二、十三两日，武昌商界全体罢市，他们提出了“罢市 救亡”、“休业救国”、“除卖国贼，救爱国学生”的口号， 并宣称： “不惩卖国贼，决不开市! ”一个新的爱国浪潮在武 汉掀起。它象长江的滚滚激浪，猛烈地冲击着帝国主义和封建 势力在湖北、武汉的反动统治。
施洋奔放的爱国热情，英勇的革命行动，灵巧的指挥艺 术，受到了广大人民的赞扬，但却遭军阀王占元之疾视。他们 派遣密探、巡捕，暗中盯梢、跟踪，最后竟下令通缉。施洋的 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但是他临危不惧，大义凛然地领导学 生和市民进行战斗。施洋已成为武汉各界公认的领袖。
罢市的胜利，鼓舞了各界人民的斗志。为了巩固武汉各界 的团结，协调步调，统一行动，掀起更广泛的爱国反帝的群众 运动，施洋与学生代表肖骧等以律师公会、学生联合会发起， 联络武汉各教育会、农会、商团保安会等筹备组织湖北各界联 合会。七月十二日，武汉农、工、商、学、报各界团体的代表 三十人，在汉口辅德中学召开了第一次筹备会。与会代表公推 马刚侯为筹备主任，施洋等十二人为筹备员。施洋、王明仆等 四人被推举为筹备起草员，负责拟定章程，起草宣言和各种传 单。各界联合会的章程宣言以及各种函电文件，大多出于施洋 的手笔。在施洋等起草的宣言中指出： 各界联合会是以“拥护 政府、监督政府、辅助政府为宗旨，以无党无派无偏无颇为依 归，以筹备储金振兴实业为会务”，号召“农工商学报各界及 其他各界可亲可爱之仁人君子除私见，勿忘 (念) 旧恶，以国 家为前提，以外交为要务，上下一心，一致对外，既往种 种……即昨日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当此外交危急，国家存亡 之时，亦当释仇救国舍党对外……。”①宣言特别强调团结各界 民众，进行救国的重要性。
湖北各界联合会成立后，施洋等人进行了大量的救国宣传 活动，推动武汉爱国反帝运动的广泛开展。而反动军阀却极端仇 视。他们用“散布新思潮”、“反对现有政府，创造新政府” 的罪名，命令警厅“从严干涉，务使解散”。更有甚者，他们 大造反革命舆论，罗织罪状，诬蔑发起旨在“谋国货之振兴， 外交之胜利”的湖北各界联合会为“过激派机关”，是“意在 摇动市面，煽惑人心，牵动外交，破坏大局，其居心甚为险 恶”。并声言要“严加侦察”、“依法拘案讯究”①。施洋等以 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冲破军警的阻拦，避开军警的侦缉，加紧 进行筹备工作。八月十八日，湖北各界联合会在汉口英租界怡 园后的爱国公司胜利召开。施洋被推选为该会的副会长和赴京 请愿代表团团长。十八日夜晚，施洋偕同各界代表肖骧、陈雨 卿等，披星戴月，驱车北上，代表湖北各界民众向北洋政府请 愿，反对在对德和约上签字，要求废除二十一条，要求言论集 会等自由。此后，施洋就奔走于京、津、沪、宁、汉之间，积 极进行救亡运动。
十月一日，施洋和天津、上海、济南等地各界代表郭隆 真、张静庐等三十人齐集北京中央公园 (中山公园)，结队持 旗，直入新华门，向北洋军阀政府请愿。代表们行至总统府前 被卫兵阻拦，反动政府要员拒不接见请愿代表。不久，周恩来 率领的天津学生代表也赶来请愿和声援②，和全国各界代表里 外呼应。
当时，施洋发表了动人演说，控诉北洋军阀的卖国罪行。 他演说时愤慨激昂，声泪俱下，守卫军警和市民群众听后都感 动得流下了热泪。在施洋的带动下，请愿代表纷纷发表演说， 高呼口号，整个新华门顿时沸腾起来。激烈的演讲声，愤怒的 口号声汇合在一起，划破昏暗的天空，震撼着北洋军阀反动统 治的黑牢笼，激荡着千百万爱国志士的心。晚上，北洋军阀政 府出动大批军警进行弹压，全国各界代表被捕入狱。在狱中代 表们英勇战斗，十月十日还举行了同盟绝食斗争。在全国人民 的声援下，在代表的坚决斗争下，十一月一日，北洋政府被迫 释放请愿代表。
施洋从这次请愿斗争中认识到，爱国反帝乃久远宏大的事 业，非一时一地一人之力所能胜任，只有广泛发动各界人士共 同行动，才能达到救国的目的。出狱之后，他与各界代表共同 筹商，发起成立全国各界联合会。
早在九月中旬，天津各界联合会就派出代表马骏、刘清扬 等三人到沪和上海各界联合会发起筹备全国各界联合会。施洋 被举为筹备员。他四出奔走，呼请各界人士积极参加救国斗 争。他奋笔疾书，宣传筹备各界联合会的宗旨。该会的“组织 纲领、函电宣言，以及劝告全国农工商学界文字，亦多出自伯 高之手”①。经过二个月的积极工作，十一月十日，全国各界代 表二百多人齐集上海，成立了全国各界联合会，选举了京、津、 沪、宁、汉等地代表为驻会常任理事，负责日常工作。施洋之 奔走呼号，功绩卓著，被选为第一届评议部长。他的“热忱毅 力，夙所共佩”②。全国各界联合会，在马骏、刘清扬和施洋等 人的领导下，开展广泛的宣传和组织活动，大大推动了全国人 民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活动。
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经过五四运动的锻炼和铁窗生 活的严峻考验，施洋已成为全国各界很有声望的领袖。
一九二○年春，施洋回到了武汉。他在总结前段救国斗争 的经验教训中悟到了一个真理，即救国运动的主力是民众，只 有唤起民众才能救国。他曾深有感触地说： “广大空泛的缺乏 实力之运动，实无以救国”①。如何唤起民众?施洋认为，必须 普及平民教育，开发民智，向民众灌输新思想新文化。
热情宣传新思想新文化
五四运动以后，一大批先进分子，学习马列，深入工农， 宣传群众，走上了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的光明大道。施洋和 恽代英、黄负生等先进分子一样，积极参加并领导新文化运 动、平民教育运动，并且深入工农群众，热情宣传马克思列宁 主义。
一九一五年九月，《青年》 杂志 (后改为 《新青年》 ) 的 出版，出现了新文化运动的浪潮。施洋在湖北、武汉新文化运 动的先驱者恽代英、黄负生等人的影响下，如饥似渴地学习 《新青年》 等报刊，孜孜不倦地阅读李大钊、陈独秀、还包括 胡适等人的文章，广泛接触和研讨各种新思潮，包括科学社会 主义，空想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等。凡是宣传新思想的书报 出版，他不管经济如何穷困，就是饿着肚子也要设法购买。阅 后又赠送或借给他的亲戚朋友，广为宣传。他还到处演讲，提 倡新思想，抨击旧思想; 提倡科学，宣传破除迷信; 提倡尊重 女权，反对旧礼教; 提倡白话文，反对旧文学。在他的宣传鼓 动下，许多青年冲破了旧思想的牢笼，砸碎了旧礼教的枷锁， 投身于新文化运动的滚滚洪流。
一九二○年二月，恽代英、林育南、黄负生等创办宣传新 思想新学说的“利群书社”营业后，施洋和许多革命青年经常 来这里或攻读马列书籍和进步书刊，研讨革命理论，或讲演国内 外时事，探讨各种思想的是非。施洋与恽代英、林育南等交往 甚多，关系密切，在宣传新思想的战斗中逐渐成为志同道合的 亲密战友。
为了宣传新文化，传播马列主义，一九二○年春，施洋和 恽代英、黄负生等，在武昌黄土坡创办了“以改进湖北教育及 社会为宗旨”①的 《武汉星期评论》 。该刊相继出版达三年之 久。施洋经常撰文，宣传革命思想，鼓吹改造社会，革新和普 及教育，并以尖锐泼辣的文字揭露旧制度的黑暗和北洋政府的 腐败，抨击湖北的政治、教育和社会等问题。《武汉星期评论》 的出版，给当时被王占元统治下的沉闷的武汉舆论界带来了一 股清新的空气，推动了新思想在湖北、武汉地区的广泛传播。 与此同时，施洋又积极发起平民教育运动。
五四运动后不久，北京高等师范学校 (北京师范大学的前 身) 的教职员和学生联合组织了一个提倡通过普及教育来改造 社会和救国图强的社团——平民教育社，还创办了《平民教育》 杂志。从此，“平民教育”的口号风靡全国。一九二○年春， 施洋等人在武汉热烈响应，积极推行平民教育运动，发起组织 “湖北平民教育社”。施洋热切希望通过改造和普及教育的手 段来丰富人民的知识，用新思想来唤起民众，达到救国和改造 社会的目的。四月四日，“湖北平民教育社”正式成立，施洋 被推为大会主席，并在会上作了重要演说。他指出： “中国外 交之失败，是由于国家贫弱无力，是由于教育不发展，实业不 振兴。……现在要救贫弱，挽危亡，应当从根本着手，非一时 的空泛运动所能济事。五四运动，学生固然用了全力，然而普 通一般人并未实际参加，所以这运动并没有很大的力量，加之 国家贫弱巳久，故更不能收实效。大多数人岂但没有参加，并 且他们还有不知道这次运动的意义。他们并不是不爱国，因为 他们不知国是什么，国家于他们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没有知 识的缘故。因此，我们感觉平民教育，非常切要，所以我们组 织 ‘湖北平民教育社’ ，从本处做起，以发展平民教育，使一 般人民，有了必要的知识，知道国家是什么，国家和他们有什 么关系。那时他们自然知道要爱国的方法，以尽国民的责任。 那时他们自然知道发展实业，使人民都有职业，减除寄生生 活的人，自可致国家于富强。这时国家必不致受别国的欺侮， 外交必不致失败。即或外人有欺侮的事，国民必全体起而反 抗，决不至如现今的失败。可知平民教育是救中国的根本政策， 这是我们组织平民教育社的宗旨。希望大家都努力做平民教育 的运动。”①施洋的讲演博得了热烈的掌声。最后大会通过了宣 言，并公推施洋为总务主任，刘宏勋、刘云生等为评议员。施 洋为该社草拟的宣言，鲜明泼辣，文字俊逸，言简意深，轰动 一时。当时报名入社人数曾达到一百多人，社员之多仅次于北 京的平民教育社。
为筹措办社经费，社员们慷慨解囊，施洋带头捐献了省吃 俭用的全部积攒。同时，他还不辞辛劳，串街走巷，进行募 捐。当时有些人故意刁难诽谤，说什么“施洋律师的生意大概 不好吧，不然，怎么会到处伸手讨钱呢?”施洋对此毫不在 意，坦然地告诉朋友说： “为了平民教育，这些话我经得起!” 在募捐中，施洋带病工作，痔疮磨破，殷殷流血，疼痛不巳。 朋友们劝他卧床休息，他执意不从，欣然回答： “为了孩子们 上学读书，疼痛无怨”。在施洋等人的努力下，湖北平民教育 社在武汉设立了平民教育学校七所，还创办了 《平民日刊》、 平民图书馆以及平民阅报处等。
施洋兼任平民学校的教员，奔走各校，不管大雨倾盆，狂 风巨浪，他仍不顾个人安危，冒险渡江，来往于汉口武昌之 间，演讲授课，从不迟到，更不误课。他讲话简明扼要，语言 生动，富有趣味; 他态度和蔼，平易近人，能与同学打成一 片，深受学生及其家长的喜欢，学生们亲切地称呼他为“施先 生”，家长们称赞他是“贫民的拥护者”。“平民教育四字， 惊破了武汉沉闷的空气”①，北洋军阀和一小撮反动文人视平民 教育社“为洪水猛兽之过激派”，施洋 “更为当局所忌刻”②。 平民教育社后因反动派的种种破坏和经费困难，被迫停办。施 洋因此感觉到赤手空拳，提倡平民教育仍然不能达到救国与改 造社会的目的。但是，他决心继续探索。
一九二○年秋，武汉共产主义小组发起组织马克思学说研 究会，以研究马克思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为宗旨，五四运动中 涌现出来的先进知识分子施洋等都是最初参加研究会的成员。 施洋入会后，刻苦攻读 《共产党宣言》 等马列著作，积极参加 研究会的一切活动。在研究会举办的讨论会上，施洋经常报告 学习马列的体会，介绍自我改造的经验。同时，施洋还深入到 武昌徐家棚产业工人住区和汉口租界人力车工人当中，了解工 人的疾苦，参加创办工人夜校和工人子弟学校，宣传“劳工神 圣”和社会主义，启发工人的阶级觉悟，并指导人力车工人开 展罢工斗争。通过这些活动，施洋受到了极大的锻炼与提高。 使他把初步学到的马列主义理论与当时工人运动的实际结合起 来。在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领导下，在恽代英、林育南、陈潭 秋等的帮助下，施洋根据切身的体会，批判了自己的“实业救 国”、“教育救国”的错误观点和倾向无政府主义的错误思 想，转而接受马克思主义的道理。他逐渐懂得了离开社会主义 讲振兴实业、发展教育是行不通的，是不可能达到救国图强的 目的的。而无政府主义也只不过是一种空想，决不能在实际上 解放工人阶级和劳动群众，创造平等自由的社会。他曾深有体 会地说： “无政府主义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自由组织，自由 联合’，在理想上是很高明的，然而在事实上没有着手的办法，若 要有具体的切实可行的办法，只有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 即共产主义，苏俄的成功是我们最好的榜样”①。施洋接受马克 思列宁主义的革命学说，找到救国救民的真理以后，精神抖擞， 斗志昂扬，沿着马列主义所指引的方向，向旧世界勇猛搏击。
热情支持朝鲜独立运动
一九二○年，朝鲜青年党李愚民、赵重久等经沪来汉，宣 传独立运动。施洋满腔热忱地欢迎这些不远万里来到武汉的友 人，并积极支持他们的爱国正义斗争。施洋和朝鲜人士在十分 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多次交换对日问题的看法，取得了一致的意 见。施洋认为如果没有两国人民的团结与联合，就不可能打倒 强大的日本帝国主义，获得民族的独立和人民的解放。施洋态 度诚恳，言必由衷，得到了朝鲜人士的信任。为了援助朝鲜独 立，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解除中朝两国人民的共同压 迫，施洋建议发起组织“中韩互助社”。他的建议得到武汉各 界进步人士的赞同。此后，施洋以极大的热忱，从事中韩联合 运动的宣传和组织工作。他偕同朝鲜爱国人士李愚民、赵重九 等，深入到各学校、各团体进行演说，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暴 行，宣传朝鲜人民遭受的苦难以及中朝联合起来，进行互助的 必要性。施洋等人的奔走呼号，使中朝联合运动深入人心，增 进了中朝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和革命友谊。一九二一年四月， “中韩互助社”正式宣告成立。武汉各学校、各进步团体以及 各界进步人士出席了隆重的成立会。大会公推施洋及朝鲜爱国 人士李基彰等起草宣言、章程及进行计划。为了使中朝的联合 运动成为广泛的群众运动，施洋四处活动，联络全国各界志士 仁人，共同组织“中韩互助社”，支持朝鲜人民的革命斗争。 在施洋的串联发动下，湖南、四川等地也先后成立了 “中韩互 助社”，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中朝联合运动的高潮，有力地支 援了朝鲜人民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正义斗争，大大增强了中朝 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当时驻沪的朝鲜政府特派员曾特地来汉， 对施洋等给予朝鲜人民的援助表示深深的感谢。
“中韩互助社”成立后，在施洋等人的领导下，开展了许 多卓有成效的革命活动，引起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惊恐，他们急 忙派遣侦探跟踪盯梢，监视施洋和朝鲜志士的行动。当时居住 在汉口法租界的朝鲜爱国人士赵重九夫妇，不幸被日本帝国主 义的侦探所诱陷，几乎遭到逮捕。施洋知道后，立即致函法国 领事，义正辞严地要求依法保护朝鲜人士的人身安全。经过施 洋的努力，朝鲜志士才勉强在法租界栖身。日本帝国主义者一 计不成，又施一计。当时心毒手狠的日领事，密令侦探在赵重 久夫妇住宅的饮水管中，投放剧毒药物，结果使赵重久等中 毒，生命垂危。施洋闻讯，积极进行营救，才使赵重久夫妇化 险为夷。一九二二年，李基彰迁居武昌时，遭到了跟踪的日本 警察抄查逮捕。在中国警察的阻拦下，将他拘禁在武昌警察 署。施洋及各界人士对此义愤填膺，三番几次的向有关当局进 行交涉，要求释放李基彰。同时强烈要求日本领事馆严惩非法 捕人的日本警察，向我国赔礼道歉，并要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 似的非法事件。施洋又面谒湖北交涉员，进行严厉质问，提出 严重抗议。经过施洋等人一个月的交涉，李基彰才被释放出 来。施洋还亲自募捐款项，救济在中国的朝鲜人士。当时凡在 中国居住的朝鲜人士，对施洋慷慨无私的援助，无不感激涕 零。
发动自治驱王运动
一九二一年前后，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出现了“自治”的 潮流。湖北就是这种运动的先驱。当时一些官僚、政客和军 阀，极力鼓吹驱逐王占元“鄂人治鄂”的主张。一九二○年十 一月，湖北政客夏寿康在，“鄂人治鄂”的紧锣密鼓声中，登上 了省长的宝座。当时有些人对北京政府派来的这位新统治者抱 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夏氏来汉之日，武汉各界人士还举 行了隆重的欢迎集会。
此时的施洋，为反对王占元的反动统治，也十分赞成自治 运动。但是他主张的自治运动，与当时官僚政客所叫嚷的“自 治”有着原则的不同。为了使人们对新来的统治者夏寿康不存 幻想，施洋在欢迎夏寿康的集会上，别树一帜，以各界联合会 的名义，制作了一面白布大旗，上面写着：
“请夏省长特别注意： (一) 我们决心是要开‘国民大会’ 解决国事的; (二) 我们决心是要‘平民自治’，‘同业自治’ 的，那武人、官僚、政客、绅士、议员、流氓、财阀们的假自 治，是我们拚命反对的; (三) 我们决心是要自制省宪法的; (四) 我们决心是要清理省有的财产的; (五) 我们决心是要 废除督军的; (六) 我们决心是要裁兵的，至多不得过一师一 旅; (七) 我们不是仅欢迎你做省长——是要你莫干涉我们的 自由的; (八)我们原不想你做善事，只要你莫做恶事; (九) 我们原不想你利民，只要你不害民; (十) 我们希望你处处在 穷人身上着想，不希望你替富人发财; (十一) 我们希望你 替湖北劳动界改善生活，不希望你替寄生虫似的流氓、政客谋 饭吃; ……”①。在欢迎会上，施洋作了数小时的激昂慷慨的 讲演，讲演完毕还散发了传单。
施洋提出的“十二条”及其讲演，阐述了他对自治运动的 主张，提出了对政府的要求与希望，批评了各种不正确的意 见，痛斥了军阀、官僚、政客挂羊头卖狗肉的假自治，明确地 指出了湖北究竟需要怎样的一种自治运动。施洋的主张代表了 这个自治运动的正确方向，因此引起了各方面的极大重视与注 意。后来夏寿康曾几次会晤施洋，并装模作样地向他征徇意 见。
一九二一年六月，在“湖北自治”的闹剧中，王占元军队 在武昌发生兵变。七日清晨，武昌城内枪声大作，浓烟滚滚， 商店住户被洗劫一空。许多妇女被奸淫，甚至惨遭杀害。这一 兵变，激起了武汉人民的强烈反抗。因此，施洋的注意力则由 自治运动转向驱逐王占元的运动。
湖北督军王占元，督鄂七年来，聚敛敲剥，纵兵殃民，祸 鄂之罪，擢发难数。当时的汉口各界联合会，在“致政府电” 中对王占元的罪恶作了如下的概述： “王占元督鄂以来，白蚀 公款，搜刮民财，滥发纸币，私铸铜元，运销卢盐，克扣军 饷，种种贪婪，罄竹难书。”①
王占元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湖北各界人民无不切齿痛恨。 当“自治”呼声高涨、王占元军队在各处譁变的时候，施洋和 各界联合会就开始酝酿发动驱王运动。武昌兵变发生后，施洋 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 湖北人民对王占元的愤怒已到了极 点，广大学生和市民已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近年来，王占元 镇压学生运动，解散革命团体，迫害进步人士的臭名，已传闻 天下; 王占元与邻省军阀的矛盾日趋尖锐，处境极为孤立。驱 王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挺身而出，以湖北各界联合会为 核心，联络各界人士，召开秘密会议，策商具体办法，发动驱 王运动。
兵变后的第一天，施洋冒着生命危险，由汉口渡江来到武 昌，深入街头巷尾，调查兵变情形及受灾状况，然后用宣言和 传单公诸于世。接着，他又以湖北各界联合会的名义，连发讨 王通电七次，向全国宣布兵变惨状和王占元的罪恶以及驱王自 治的主张。当时参加驱王运动的人后来回忆说： 通电“激昂愤 慨，义正词严，足以丧王贼之胆而激起全国人之义愤。驱王运 动，即由此开始。”①
施洋等人的革命行动，引起了反动派的仇恨。王占元急忙 下令通缉施洋，并派遣军警，四处搜捕。但他不顾危险仍镇静 地指挥各界群众继续战斗。
当时驱王运动，力量对比悬殊。王占元拥兵逾万，武装到 了牙齿，而武汉的平民群众则力单势薄，手无寸铁。施洋等人 认为，如不借助外力，驱王运动就不可能取得胜利。于是提出 了“联吴 (佩孚) 驱王”的主张，即利用吴、王的矛盾，借吴 之力，把王占元驱出湖北。施洋和钟海澄先生根据各界联合会 的决议，奔赴河南洛阳，面请吴佩孚，发兵来汉，驱走王占 元。阴险狡诈的吴佩孚，此时，正倾全力霸占陕西地盘，无暇 兼顾，而且借口湖北的事机未熟，巧词谢绝。施洋和钟海澄只 好失望而归。在由洛阳回汉途中，他们发现有王占元的密探跟 踪，并诘问他们。下车时，他们好容易才把尾巴甩掉，机智地 脱险。
当时的武汉，侦骑密布，岗哨林立。施洋等人继续进行革 命活动，已经十分困难。经商议，他们认为湖南群众基础比较 好，革命势力比较雄厚; 同时湖南军阀赵恒惕又大倡“联省自 治”，有可乘之机。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下，施洋化装上船，离 开了武汉。
施洋到长沙后，继续进行驱王活动。他单人独骑，四处奔 走，呼吁各界声援。他以湖北各界联合会代表的名义，草拟长 篇宣言，揭露王占元祸鄂历史、湖北兵变惨状，以及湖南人民 应援助湖北人民驱王的理由。这是一篇脍炙人口的讨王檄文。 宣言发表后，引起湖南各界人士对湖北驱王运动的同情和注 意。接着施洋等人又创办了 《湘鄂通讯社》，专门揭发王占元 的祸鄂罪行和刊登驱王的文章，大造驱王舆论。他们还遍谒湖 南当局要人及社会名流，请求“援鄂驱‘王’”。
与此同时，施洋与孔庚等人奔走呼号，召集在湖南从事驱 王运动的湖北各界人士，制定湖北省自治临时约法，推举省总 监，组织省务院。施洋被推为省总监和省务院秘书。他的工作 更加紧张，整日整夜地忙碌着，他草拟了省临时自治约法。省 务院的政令和重要通电文告，多出自他的手笔。
施洋精明能干，办事果断，秉公行事，公而忘私。有一 次，一个失职军人带领一伙暴徒，持刀举枪，闯进总监办公 室，强令施洋给他们加官晋爵，并要给那个为首的封一个“司 令”或指挥的头衔。这种无理要求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施洋的拒 绝。于是这伙暴徒，就拳打脚踢，动起武来。尤有甚者，有几 个亡命之徒竟掏出手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施洋，强迫就 范。而施洋却从容不迫，毫无惧色，并理直气壮地依据临时约 法进行批驳，表现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施洋奉公守法，不为 强力所屈服的精神，湘鄂各界人民无不交口称誉。
为了扩大驱王队伍，发动湖南各界人士援鄂驱王，施洋等 人夜以继日地积极进行计议。他们在反复分析研究湖南军阀赵 恒惕情况的基础上，制定了“联赵驱王”的策略。
一九二○年赵恒惕赶走谭延闿攫取湖南政权后，为了巩固 自己的统治，对内炮制所谓“省宪法”，对外则大倡所谓“联 省自治”。所谓“联省自治”，只不过是赵恒惕扩充势力，扩 大地盘的一个代名词罢了。赵恒惕在湖南站稳脚根后，对武汉 这个军事要地早已垂涎三尺，常常窥测时机，欲取而代之。施 洋等人看透了赵恒惕的心思，于是以湖北临时省政府和省总监 的名义，多次面晤赵恒惕及其政府要员，谒请湖南出兵援鄂驱 王。
不久，驱王的湖北自治军开始行动，赵恒惕答应出兵援 助。七月十七日，他以欢迎湖北军阀、政客蒋作宾等为借口， 召开军事会议，决议以援鄂为名，出师湖北。二十日，下达总 攻命令。施洋亲赴前线，参加自治军战役。二十九日，湘鄂联 军在羊楼司一带，大败王占元，接着又迅速攻占湖北兵家要地 汀泗桥，距王占元盘踞的巢穴武昌城仅百余里。北洋军阀王占 元在湖北的统治危在旦夕。八月十日，王占元发表“离任电”， 被迫宣布离任北上，仓惶出逃。至此湖北驱王自治运动取得了 重大胜利。
正当湘鄂军逼近武昌，节节胜利的时候，直系军阀吴佩孚 急派爪牙肖耀南带兵南下，虎视武汉，按兵不动，准备坐收渔 利。王占元逃离武汉后，肖耀南立即取而代之。八月九日，吴 佩孚从河南率军南下，以貔貅数万之众，以逸待劳，开赴前 线，挞伐久战疲乏的湘鄂自治军。从此，湘鄂之战遂变成湘直 之战。同时，吴、肖不惜卖国殃民，勾结帝国主义，出动兵 舰，夹击自治军。更有甚者，十四日，吴佩孚密令掘溃武昌全 口长堤，企图一举淹死湘鄂自治军，其用心何其毒也! 溃堤 后，长江滔滔洪水淹没了武昌、鄂城等四个县的大部分土地， 吞噬了一千八百多户人民的生命财产和数百名湘鄂自治军的 士兵。湖北人民一劫于王占元的兵变，再劫于吴佩孚的惨祸。 十七日，吴佩孚下达总攻令，湘军大败。二十七日，直军占领 岳州，并致书赵恒惕，劝其北附。九月一日，赵恒惕与吴佩孚 签订停战协定，湘军自鄂撤退。湖北自治军完全失败，临时政 府被迫解散。吴佩孚、肖耀南窃夺了人民驱王的胜利果实。湖 北人民仍处在北洋军阀残暴统治下。施洋大失所望，在写给他 父亲的信中这样叹息道： “驱去一虎，又来二狼! ”
驱王自治运动的残酷阶级斗争事实，又一次教育了施洋， 使他进一步认清了帝国主义、封建军阀的反动本质，明确了帝 国主义和一切封建军阀是革命的对象; 同时，进一步认识了人 民群众的斗争力量，逐渐懂得了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原 动力。以前，他进行的种种救国活动都失败了，原因何在呢? 是因为没有找到救国的真正办法和社会力量。他从惨痛的经历 中懂得了“没有民众的基础——民众的组织与武装，革命是不 会成功的”①。只有深入到劳苦群众中去，宣传组织群众，提 高群众的觉悟与战斗力，依靠最受压迫的劳苦群众，从事实际 的革命斗争，铲除重重黑暗势力，才能解决中国的政治和社会 问题，才能拯救危亡的祖国、解放灾难深重的人民。
武汉工人运动的先驱
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后，为了公开统一 领导全国工人运动，成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 湖北等地区成立了分部。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一成立，就 选派了一部分党员和先进青年，如林育南、郑凯卿、李伯刚、 项德隆和施洋等，深入到武昌徐家棚、江岸、汉口租界等重要 产业和职业工人中去采取办识字班、工人子弟学校以及工人夜 校等方式和工人接近，向他们宣传马列主义的道理，提高他们 的阶级觉悟，帮助他们建立俱乐部，组织工会，开展罢工斗 争。一九二一年下半年，武汉的工人运动蓬勃地开展起来。一 九二二年到一九二三年初，随着全国工人运动的高涨，武汉的 工人运动风起云涌，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可逼视的狂潮”①。
施洋“在湖北作劳动运动，是开始的第一人”②。在中国 共产党成立前，他就开始注意劳工运动。由于他出身贫寒，了 解劳动人民的疾苦，和劳动人民有着共同的语言。所以，他在 执行律师业务以后，就经常与劳动人民接触，对于工人凡是关 于法律上的事务，他总是尽力设法帮助解决，不索取任何报 酬。一九二○年，施洋创办平民教育社与平民教育学校时，就 很注意对劳动人民的教育。后来，他经常深入工人群众，向他 们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并指导他们开展革命活动。
汉口租界是武汉地区人力车工人最集中的地方。广大工人 身受帝国主义、巡捕、中外资本家以及把头的残酷压迫和剥 削，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猪狗食。这是一个蕴蓄着无限潜力 的工人运动的处女地。施洋十分重视这个地方，他经常来到这 里，详细探问工人的工作及家庭生活情况，用聊天、谈心等方 式向工人讲“劳工神圣”、“劳工解放”，启发他们的觉悟， 鼓励他们反对“洋大人”、车行老板以及把头的压迫，争取自 己的阶级利益。同时，还帮助他们解决法律上的一些事务和生 活上的困难问题，从而很快地与工人建立了感情，得到了他们 的信任。广大工人把施洋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施洋这个奔走 国事的名人，声望很高的律师，而毅然深入社会最底层，与当 时许多人认为最卑贱的工人乃至如牛马的“臭苦力”交朋友， 并为他们谋利益，实在使当时社会上众人钦佩。
一九二一年五月一日，汉口租界车行老板宣布加租 (每日 每乘八百文增加车租一百文) ，施洋知道后立即召集工人代表 秘密开会，商量对策。在施洋的指导下，人力车工人掀起了轰 轰烈烈的罢工斗争。车老板见势不妙，连忙取消加租原议，因 此这次罢工获得了胜利。
同年10月，粤汉铁路武长段工人，因路局开除小工81人， 武昌徐家棚工人首先举行罢工。他们提出了撤换英总管、恢复 被开除的工人和增加工人工资等要求。罢工开始后，施洋和林 育南等利用武汉、上海报纸这些舆论工具，揭露路局压迫剥削 工人的种种罪恶，说明工人生活困苦情况，呼请各界起而援 助，并指导“粤汉路职工联合会”，领导与团结广大工人进行 斗争，历时五天的罢工取得了胜利。
这次罢工后不久，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正式宣告成 立，施洋立即参加工作。从此，他就在党的领导下，积极从事 有组织有计划的工人运动。
一九二一年十二月一日，汉口租界人力车行老板，再次宣 布加租(每日每乘车由八百文增加到一千文) ，遭到工人们的 强烈反抗，掀起了罢工的怒潮。这次罢工是劳动组合书记部武 汉分部领导的第一次大战斗。武汉党组织派施洋、林育南、郑 凯卿直接领导了这次战斗，并取得了胜利。
罢工的次日，施洋、林育南等召集人力车工人代表秘密开 会，通过了罢工计划，并决定组织“汉口租界人力车夫工会”， 具体领导工人进行反抗加租斗争。施洋受工人代表的委托起草 了 《罢工宣言》和《告各界父老兄弟姐妹书》 等传单，向车行 老板提出三项要求： (一)车夫会成立，车行老板不得干涉; (二)取消加租议案; (三)原租价减为六百文。罢工后，汉 口租界内车辆停驶，交通陷于瘫痪。这次声势空前的大罢工， 使帝国主义和军阀惶恐不安，社会各界人士也极为关注。当时 在人力车工人中曾出现了一些慌乱现象。有的思想动摇，有的 畏惧，有的甚至还散布悲观论调。大家议论纷纭，莫衷一是。 此时匿居在法租界指导罢工斗争的施洋，又遭到巡捕和侦探的 严密监视与盯梢，他的安全受到很大威胁。为统一思想，鼓舞 斗志，施洋深入工人群众，进行思想教育和宣传鼓动工作。他 语重心长地告诫工人说： “诸位不要慌乱，我们要从忍耐痛苦 中取得利益，压迫我们的车行主，我们不给他们以打击创痛， 他们是不知我们的厉害的，他们决不会让步。我们若不坚持下 去，这次失败以后就更受他们的欺压，而且租价一加，我们简 直不能生活了! 诸位! 大家齐心努力，坚持到底，我们必能取 得最后的胜利! 我当尽力援助你们，一切危险牺牲，我都不 怕。困苦的同胞们!紧紧的团结坚持呵! ”①施洋细致的思想 政治工作和热情的宣传鼓动工作增强了工人们坚持斗争、争取 胜利的信心和决心。施洋在白色恐怖下，奋不顾身，机智勇敢， 坚定沉着的革命行动，给工人们增添了战胜敌人的巨大力量。
罢工斗争的第五天，基督教青年会等团体出面进行 “调 解”，会上，他们宣读了英国工部局允许车行加租的布告，借以 恐吓工人代表。施洋听后怒发冲冠，率领工人代表，愤然退席， 表示抗议，并发表声明，拒绝“调解”。
为扩大社会影响，争取各界的同情和声援，施洋指导工人 组织“车夫讨饭团”，并连夜赶制各种旗帜和传单，为即将举 行的示威游行作准备。在六日晚的工人代表会上，作出了“以 乞丐团形式，结队向租界游行”①的决定。七日上午，人力车 工人，结队持旗，从汉口大智门出发，沿途行乞，并举行空前 浩大的示威游行。当时上海 《时报》作了以下报导： “今早八 时，各车夫循序在英租界集合，共计六七千人，有执旗者，有 未执旗者，类皆破帽短装，鹑衣百结，当雨后严寒之天，缩瑟 而行，绕英租界俄租界至法租界，秩序井然”。当游行队伍进 入法租界时，租界当局如临大敌，慌忙下令戒严，不准通行， 并出动大批军警，进行弹压。据十二月八日的 《时报》 报导 说： “安南巡捕，以来福枪及枪刺逐众，且向开枪”。于是激 动众怒，工人们奋不顾身，冲锋在前，与军警巡捕进行搏斗， “报以砖石棍棒，巡捕与苦力死伤多人”。愤怒的工人群众击 毁了法捕房、利通车行、首倡车租加价的法人医生梅里住宅门前 的玻璃，击毁了利通车行汽车之电灯数枚。而“其他邻舍街 巷，毫无惊动。”②此次罢工威震全国，震撼帝国主义、封建 势力在武汉的反动统治。最后法租界当局和车行老板不得不答 应工人提出的条件，罢工获得了完全的胜利。这次罢工的胜利 对湖北和全国工人运动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罢工胜利后，施洋、林育南等立即指导工人组织工会，建 造会所。施洋为工会起草了章程和宣言，还制定了工会的组织 法。根据组织法的规定，工会为十人团选举一什长，十团选举 一百长，由百长组织代表会议选出委员组织执行委员会。这一 组织法是中国现代工会最早的一个组织法。施洋为车夫工会规 定的宗旨和草拟的组织法，符合工人阶级的利益，反映了他们 的愿望和要求。但却遭到了青年会一些头头的激烈反对。他们 强行扣留由他们保管的罢工胜利时车行老板免收工人三天车租 的款项，企图以此破坏人力车工会的成立。施洋代表工人向青 年会交涉再三，据理驳斥，青年会才被迫将款交给人力车工人。
在施洋、林育南的指导下，武汉第一个工会组织——人力 车工会，在罢工胜利的凯歌声中光荣诞生，樊一狗、易明发、 刘华山、陈定华被选为工会的执行委员，施洋被聘为最高顾问 和对外的全权代表。
接着，施洋又为人力车工人建造工会会所奔走数月，花了 不少心血。林育南曾这样回忆说： 施洋“为建造工会会所，事 务纷繁，艰难万状。忍为此负债累累，备尝艰苦，然不稍怨 悔，誓力支持，卒将广大之会所告竣。”①
这个凝集着施洋无数心血的汉口人力车工会会所，是湖北 工人阶级自己修造的第一个会所。后来“武汉工团联合会”(后改 为“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 成立后也在此办公。武汉工人代 表经常来这里学习、集会，共商国家大事。因此，这里既是武 汉人力车工人学习、战斗的园地，又是湖北指导工人运动的参 谋部、作战指挥部。
汉口人力车工会成立后，施洋又积极协助项德隆 (项英) 等筹建京汉铁路江岸工人俱乐部。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二日，江 岸工人俱乐部成立，项德隆、林祥谦、曾玉良等被选为俱乐部 干事，施洋被聘为法律顾问。同年二月，施洋曾极力赞助的粤汉 铁路徐家棚工会俱乐部又胜利诞生，施洋又被聘为法律顾问。 接着成立的武汉其他一些俱乐部或工会也都聘请施洋为法律顾 问。施洋身兼多职，工作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凡是工会法律 上的事务都由他担负，工会的文告通电也由他起草。施洋真是 “一日万机”，“应接不暇”①。
施洋与工人患难与共，呼吸相通; “极能为劳动界谋利益， 劳动界视之如明星。”②赢得了工人的拥护与尊敬，工人们都亲 切地称呼他为“劳动者律师”。
一九二二年夏天，施洋用在工人斗争的火红熔炉中炼出的 一颗丹心，向党写了一份申请书，表示要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 给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不久，在六月的一个万木苍翠、荷花 飘香的日子里，施洋经许白昊、项德隆介绍，武汉地区党组织 讨论和批准，参加中国共产党。施洋“自入党后，对于劳动运 动，更为猛烈精进。”③
粤汉工潮中打头阵的急先锋
一九二二年秋，武汉的工团如雨后春笋，工会会员急剧增 加，工人运动达到了一个高潮。随着工人运动的不断高涨，原 来作为领导湖北工人运动的机构——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 部，已不能适应这个新形势。于是湖北党组织派林育南和施洋 等发起筹划成立武汉工人的统一组织，以便统一领导和更大规 模地开展武汉及湖北的工人运动。
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主任林育南和施洋等同志， 根据党的指示，深入工人群众，进行了大量的思想教育工作和 具体的组织工作。施洋协助工会开办工人业余学校，亲自给工 人讲课读报，宣传团结起来，才有力量的革命道理，启发工人 的觉悟。他还经常利用各工团成立，到会祝贺或工人集会的机 会，发表演说，宣传工人阶级的历史使命是为了“取得政权， 把产业收归国有，消灭阶级，实现共产制度的社会”①。他用 通俗生动的语言，向工人指明要完成这一历史使命，无产阶级 只有联合起来，向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资本家作斗争，消灭 这些“不劳而食坐拥万金，吸取我们劳动者的膏血以滋养他们 蠢笨的肥躯的资本家”、“黑良心的糊涂蛋”②，才能达到劳 工解放的目的，才能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施洋的讲话， “为工人群众所倾倒”③。马列主义的雨露春风，滋润了工人 群众的心田，吹散了他们眼前的迷雾，促进了他们的觉悟与联 合。七月底，施洋指导汉阳铁厂取得了罢工胜利之后，把该厂 俱乐部改组为工会。接着，“武汉工团联合会”正式宣告成立。 林育南兼任工联会的秘书主任，负责该会的日常工作，施洋被 聘请为该会的法律顾问。加入该会的有二十八个工会，三万多 会员。“这是中国成立最早的一个地方总工会”①。
武汉工团联合会的成立，又推动了武汉、湖北工人运动的 发展。当时，武昌造币厂、汉口水电公司、大冶铁矿、丹水池 煤油栈、武汉轮船、武汉染织厂等处的工人纷纷组织工会，开展 罢工斗争。这些工会成立前，施洋直接或间接参与筹划; 成 立时，他赴会演讲。所以，许多工会都聘请他为法律顾问。由 于全省工会组织蠭起，组织范围扩大，“武汉工团联合会”很 快就改为“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
“武汉工团联合会”成立后，施洋就参加领导了粤汉铁路 武长段工人的大罢工。
一九二二年九月九日，粤汉铁路武长工人因反虐待、反侮 辱爆发了全路同盟大罢工。这次罢工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 当时，毛泽东派郭亮 (粤汉路岳州工人俱乐部秘书) 参加领导 这一罢工; 湖北党组织、“武汉工团联合会”派林育南 (武汉 工团联合会的秘书主任、粤汉路徐家棚工人俱乐部负责人) 和 施洋(武汉工团联合会、粤汉路徐家棚工人俱乐部的法律顾问) 参加组织领导工作。 罢工开始后， 粤汉铁路局局长王世㻙， 勾 结湖北督军肖耀南派来一连军队到徐家棚弹压，同时又通过监 工唆使一些落后的工人接手开车，并派武装押运。九月十日晚， 几百名罢工工人及其家属组成的队伍，冲在火车头前进行卧轨 阻车。 王世㻙兽性大发， 指挥军警进行了血腥镇压。 火车嗵嗵 地嘶叫着向南疾驶，行至岳州 (岳阳)，岳州工人在共产党员 郭亮的指挥下，卧轨截车。郭亮是最先卧下去也是卧在最前面 的一个。结果也遭镇压。徐家棚和岳州两处铁路工人被打死打 伤和被捕者共达二百几十人。郭亮等46人被捕后，被押至武 昌一监狱。
惨案发生后，毛泽东闻讯赶到新河站工人俱乐部召开紧急 会议，部署罢工斗争与营救被捕同志。新河总站工人俱乐部向 交通部发出快邮代电， 要求严惩王世㻙， 并通告全国， 揭露反 动派的罪恶。同日毛泽东派何叔衡来武汉和湖北党组织、武汉工 团联合会的林育南、施洋等共商营救被捕工人和把罢工斗争坚 持到底的办法。林育南、施洋等紧密配合，协同作战，立即召开工 人群众大会，进行宣传鼓动工作，号召工人齐心协力，团结战斗，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九月十二日，武汉工联在汉口召开紧急 会议，讨论一致援助粤汉路罢工斗争的办法。当时会议决定以 武汉工联会名义，通电全国宣布肖耀南罪状;派员慰问徐家棚、 岳州罢工工人，鼓励他们坚持到底; 发动武汉各界捐募款项， 救济罢工工人，组织粤汉工友宣导团，散传单，发宣言，向全 国宣布惨状和罢工经过，号召湖北及全国工人起来声援粤汉铁 路罢工工人。在发出的宣言中说： “武汉工团联合会认为这件 事，是我们劳动阶级全体的事，不是粤汉工友一部分的事; 是 我们劳动阶级全体的耻辱，不是粤汉工友一部分人的耻辱。因 此这个问题要我们劳动阶级全体去解决。武汉工团联合会决定 各工团以实力援助这次罢工。粤汉铁路的工友呀! 你们要勇敢 决绝坚持到底，百折不回，我们誓尽力为你们的后援! ”①
武汉工团还组织了“粤汉罢工后援会”。武汉工团联合会 和京汉路南段工人俱乐部又作出了“三日内如不作圆满解决即 全体罢工”的决定。武汉工联还发动捐款，援助罢工工人。武 汉工联筹款一千元，江岸工人俱乐部援助了五百元。这都有力 地援助了粤汉铁路的罢工斗争。
九月十一日，株萍铁路和安源路矿工人，举行罢工，以实力 声援粤汉路罢工斗争。九月十五日，长沙工人俱乐部等工团发出 通电，呼吁大家联合起来，打倒穷凶极恶的军阀，扑灭敲骨吸髓 的工贼，援助粤汉路罢工，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即举行同盟罢工。 此外，京汉路的长辛店、郑州、信阳及陇海路的洛阳等站工人都 致电路局，坚决表示三日内如不答复粤汉路工人的要求条件，即 举行同盟大罢工。上海等地各工团也纷纷发来函电，声援粤汉路 罢工斗争，各地的援助款项也源源而来。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声 援粤汉路工人罢工的高潮。在这种情势下，北洋军阀政府惊恐 万状，惶惶不可终日。急派交通次长劳之常来武汉，妄图平息 这汹涌澎湃的罢工怒潮。
九月十四日晚，江岸刘家庙车站，人声鼎沸，旗帜如林， 京汉、粤汉及武汉各工团三千多工人聚集在一起，举行请愿示 威。施洋坐镇刘家庙，亲自指挥工人向那即将来汉的交通次长 劳之常示威。劳之常的专车刚进站，工人们就蜂涌上前，控诉 王世㻙的罪行， 递交请愿书。 并把施洋亲笔书写的两面大白旗 举到劳之常的面前。一面旗上写着：
“请交通次长看粤汉路局长指挥军警杀伤工人之大惨剧： 岳州死六人，伤六十余人，被捕解武昌者三十七人。徐家棚伤 百余人，重伤三十余人，命在垂危者八人，逼水失踪者十余人， 被捕解武昌者九人。……”①
另一面旗上写着“撤退弹压军队，并惩办行凶军警”等要 求条件②。
工人们还愤怒高呼： “惩办行凶军警，为工人们除害! ” “讨还血债，为死者报仇! ” “不自由勿宁死! ” “杀人者 死! ” “工人是杀不尽的! ”当时，喊声震天，群情激奋。劳 之常见此情景，毛骨悚然，呆若木鸡。只好诺诺连声： “明天 解决”，“明天解决”。
十六日，工人们没有见到劳之常的答复。在汉口大智门车 站又组织了一次声势更大的示威。这天，大智门车站，人山人 海， 喊声雷动， 群情更加激昂。 劳之常和王世㻙同坐一辆小汽 车，徐徐进入车站，愤怒的工人和死伤、被捕工人的家属一涌 而上，将汽车围住。劳、王见势不妙，急令司机加大油门开足 马力，妄图逃走。
狐狸出洞，机会难得。施洋大叫一声： “工友们! 劳之常 想逃跑，快拉住他论理! ”③工人们闻声而动，将汽车团团围 住，一阵怒吼，把劳、王轰下车来。这时，堂堂的次长劳之常 和王世㻙心惊肉跳，汗水如雨。当场被迫同意发给受伤工人每人 二十元养伤费，并答应把工人要求带回交通部“商量解决”。
此后，武汉工团联合会在林育南、施洋等的指导下，又进 行了许多有效的声援活动。 十九日， 武汉工团联合会向王世㻙 提出了 《最后警告书》。二十四日，武汉工团联合会及京汉、陇 海各路工人代表千余人，在江岸扶轮公会开会，一致决定如粤 汉路罢工提出的要求到二十五日下午八时还得不到解决，京汉 南段即举行大罢工。并且还决定组织五百名敢死队和两百名交 通调查队，以实施罢工后的动作。
这时的北京政府交通部恐惧万分，心急如焚，深恐罢工浪潮 遍及全国，瘫痪交通，危及反动统治。因此，交通部急电王世㻙从速解决粤汉工潮。 这样， 在工人阶级的强大攻势下。 粤汉 铁路当局被迫答应了工人提出的查办侮辱工人的监工，释放被 捕工人，安葬死者，医治伤者，抚恤死者家属，赔偿工人损失 等条件，罢工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这次罢工时间长，历时十七 天，南北工人团结战斗，声威震动大江南北，在我国工人运动 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一日，全国第一 个全路统一的产业工会组织——粤汉铁路总工会胜利诞生。施 洋被聘请为总工会的法律顾问。
施洋在这次罢工中发挥了巨大的组织与领导作用，因此， 敌人恨入骨髓，再次秘令通缉施洋。其时，全国司法会议在上 海召开。施洋被汉口律师公会推举为代表，九月二十三日离汉 赴会，军阀阴谋没有得逞。施洋在司法会议上发表演说，提出 “反对(取缔过激法草案) 案”、“废止 (惩治盗匪法) 案” 等案，均得到大会的赞同。他提出的“为人民争自由之重要议 案数则，为我国司法界放一异彩。”①
施洋在上海期间，还参加了上海各界纪念双十节的庆祝活 动。他与当时在上海的孙中山以及其他一些国民党要人，多次 进行会晤，对于如何解决中国的政治问题广泛地交换了意见。 施洋的许多政治见解，赢得了国民党进步人士的赞许和好评。
一九二二年十月十七日，施洋回到了武汉。当时，广大的工 人，他的战友都为他的安全而担忧。为了麻痹反动统治者，施 洋在报纸上刊登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声明： 照旧执行律师职务。 其实，他仍然是一面执行律师业务，一面仍旧干他劳动运动的 生涯。以律师职业为掩护，从事劳动运动，而且把主要精力倾 注在劳动运动上。
反抗“洋资本家”压迫的仲裁人
一九二二年十月十日，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召开了成立大 会，人力车工会也于是日宣布恢复。武汉数千工人结队游行示 威，声震武汉。湖北工人运动有了自己的公开司令部以后，加 强了领导，使得全省工运进入“极盛时代”①。
十月十六日，汉口香烟厂因资本家减少工人工资，延长工 时，非理侮辱女工一事，全厂工人愤激异常，纷纷离厂，爆发 了大罢工。该厂系英国资本家所开办，中国工人因受“洋资本 家”与工头的双重压迫和剥削，经常发生罢工风潮。由于没有 坚强组织和正确指导而屡遭失败。此次罢工发生后，湖北工联 派施洋等去指导斗争。施洋深入群众，十分重视对工人进行阶 级教育。在工联会召开的有数千女工参加的一次群众大会上， 他用具体的事例控诉了“洋资本家”压迫剥削我中国工人的罪 行，鼓励工人为民族的独立、阶级的解放而英勇战斗。当他讲 到“洋资本家”残酷压榨我中国工人、任意侮辱我阶级姐妹时， 咬牙切齿，泣不成声。他的演讲强烈地感染着听众，全体女工 失声痛哭，会场充满了悲愤的气氛。施洋进而激励和引导工人 把增加工资、减少工时的罢工变为“争自由”、“争人格”的 政治斗争。
这次罢工进行了十多天，英国资本家拒不答应工人提出的 条件。广大工人同心协力，忍饥耐寒，坚持斗争。在工联会的 领导下，三千多男女工人举行了一次示威游行。游行队伍行至 总商会请求援助，被武装军警阻止; 进入租界，又遭巡捕阻拦。 中国人不能自由出入中国地界这件事，使广大工人义愤填膺， 怒不可遏，与巡捕发生了激烈冲突。在广大工人和社会各界民 众的声援下，在社会舆论的强烈谴责下，烟厂资本家才委托工 联会派员出面调解。经过艰苦斗争，烟厂资本家被迫答应了工 人提出的要求，罢工取得了胜利。在这次罢工中，施洋“颇尽 赞襄之力”①。
在这澎湃的工潮中，大冶钢铁厂工会、汉口棉花厂工会、 汉口英国香烟厂工会等相继成立。施洋直接或间接担任组织与 指导工作。开成立会或其他重要会议，他必莅会演说。
十二月十日，汉冶萍总工会胜利诞生。汉冶萍公司是中国 最大的产业联合企业，它的“实权实利都归日本人享受” ②。 汉冶萍总工会是由汉阳钢铁工会、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大冶 下陆铁矿工人俱乐部、大冶钢铁厂工会等五个工团联合组成， 工人总数不下三万人，是当时中国一个最大的工团。十日这天 下午，汉阳三码头老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数千工人喜气 洋洋共庆总工会的成立。当时的 《工人周刊》第五十七期作了 如下报导： “会场的布置，很是状丽，各界所赠的匾额联语， 琳瑯满壁，到会的人，并该会工友代表计算，不下数千，武汉 各团体，均有代表赴会庆贺。届时开会，乐声、鞭炮声齐震耳 鼓，依式行礼毕。首由主席李能至君致词，继由各团体代表， 及来宾工友等，或致祝词，或表意见。计来宾演说者不下三十 余人，一致主张阶级斗争。”②大会主席致词后，施洋上台演 说。他开宗名义地指出： “今天贵会成立，鄙人无限喜慰，特 来致祝。”接着他以“工”为题，热情宣传了劳动创造世界这 个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观点。他说： 轮船、飞机、潜艇，人类 的衣、食、住等一切社会财富，都是工人、劳动者用血汗造成 的。工人劳动群众是“创造世界和维持人类生存的元勋”。他 强调指出： “世界是工人的，将来的世界，也只是做工的人才 能存在”。施洋还针对日本资本家握有汉冶萍公司的实权这一 情况，有的放矢地指出： 中国的资本家，“他们的生命还是 握在外国资本家手里”，“跪在外国资本家脚下，摇尾乞怜以 求苟活。他们还不配做我们的对手”。他指出： “国际帝国资 本主义者许多年来，用武力和经济两重强大的势力掠夺我们， 把我们弄得非常苦痛悲惨的地位，这不独是我们劳动阶级为然， 就是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一切中国的民众，都是受同样的 压迫。”因此他反复强调： “国际的帝国资本主义者，是我们 共同的敌人”，“国际 (英、美、日、法等) 资本主义是我们 全国民众的共同仇敌”。最后，他大声疾呼地号召工人阶级团 结起来，“率领我们全中国的民众，去打倒国际资本主义! ”① 施洋的演说，把马列主义的基本原理，把党的纲领、路线与方 针、政策，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送到工人群众的心坎里，明确 地指出斗争的目标及前进的方向，工人听后深受鼓舞。
十二月下旬，汉口租界的车行老板 (多系外国资本家，车 行团首领是法国人柯三与梅里) 准备再次加租。人力车工人在 人力车工会领导下，坚决进行反抗，斗争十分激烈。在施洋的努 力下，工会与厂方达成了“对等谈判”的协议。为了武装工人 的头脑，争取社会的同情与支持，施洋起草了 《汉口人力车夫 俱乐部对于租界人力车行主张减租及废除包头制理由书》。该 书恳切详明，载在汉口各个报纸上。社会各界人士无不深表同 情。十二月三十一日，谈判开始，施洋以人力车工会聘请的仲裁 人资格出席会议，与“洋资本家”进行短兵相接的舌战。当工 人代表提出减租的主张后，施洋尽力维护他们的理由，而对 “洋资本家”的反对意见，一一据理驳斥。在会上施洋还提出 了废包头制由人力车工会领租的办法。人力车工人在经济上要 受车行主及包头的双重剥削，所以施洋主张废除包头制。包头 制一废除，人力车工会就可以直接领租，这使人力车工会就部 分地取得了对车行的管理权。施洋提出的办法，考虑得精密妥 当，不仅为工人代表所拥护，就连车行老板也不得不折服。经 过施洋的交涉和仲裁，人力车工人取得了工会与车行的直接交 涉权。经过两次谈判，资本家被迫作了一些让步。废除包头制 由车夫工会领租的主张，也大有成功的希望。如果再继续谈判 下去，必能取得完全的胜利。后来“二七”惨案发生，施洋被 害，车夫的减租与废包头制一事也因之而失败了。
正当人力车工人与车行老板进行谈判的时候，汉口英国香 烟工厂老板背信弃义，撕毁双边条约 (指罢工后，工人代表与 厂方所签订的工会代表与工厂有直接交涉权的条约)，无故开 除女工代表，因而爆发了一月四日第二次全体大罢工。紧接着， 英租界(棉) 花厂数千工人又掀起了罢工狂飙。罢工发生后， 英租界当局竟然派海军登岸，荷枪实弹，实行紧急戒严，致使 工人的人身自由受到侵犯，因此，激起了全厂工人的无比愤怒， 罢工斗争呼啸而起。施洋对此次罢工十分关注，“亦间接指示 机宜”①。罢工坚持九天之后，经调停与谈判，取得了胜利。在 花厂胜利罢工的推动下，英国香烟厂的罢工斗争愈演愈烈。半 个月之后，由湖北工联会出面调解，达成了用谈判方式解决争 端的协议。在谈判桌上，工人代表提出了下列三个问题：
一、工会代表与厂方应有直接交涉权;
二、“添加工人应由工会介绍，开除工人应得工会同意”;
三、“工厂规则应与工会协定”。
施洋以工人聘请的仲裁人资格参加谈判。当工人代表提 出，工会代表与工厂应有直接交涉权问题时，施洋十分赞同工 人的主张，并进行了有力的论证。
第一、“就理论而言，工人固应有工会，工会固应有代表。 质言之，工会代表对于工厂及任何方面应有直接交涉权”。
第二、“就历史而言，他国姑置不论，即如英国，在百年 前，巳有工会组织，在五十年前已有劳工保护法、工会组织法。 近年来，而英之三角同盟，如运输工会、铁路工会、矿工会等， 不独对工厂主有直接交涉权，即乔治首相亦时枉驾至工会，与 工人握手，与代表讨论工人生活问题。……贵香烟厂，既属英 国资本，厂主且属英人，对此政治常识，当亦耳闻熟矣。”
第三、“就中国而言，年来全国已成立之工会，不下数百 所，未闻有资本主否认工会者，亦未闻资本主否认工会而工会不 成立者。且愈否认工会，而工会愈巩固。”
第四、“就贵香烟工厂而言，前此与工会订条约时，即已 承认工会代表与贵厂有直接交涉权，条约俱在，墨迹未干，只 因贵厂违背条约，蔑视工人代表。以素重信用著名于世之英吉 利人，而有此不信之疵污，实深遗憾。”
基于上述理由，施洋严正指出： “此工人所要求恢复工会 代表直接交涉权，贵厂应于承认之理由也。”施洋的论点明确， 论据充分，资方代表无言以对。
在谈判中，当工人代表提出“添加工人应由工会介绍，开 除工人应得工会同意”的主张时，施洋非常同意。他补充说， 添补工人应由工会介绍好处很多，相反弊病不少。他指出： “若工人既由工会介绍入厂，其来历如何，其技能怎样，人以 类聚，自比工厂主较为明晰; 纵有窃逃情事，自易寻获办理， 较之工厂自由招集，乌合而来，乌合而去者，其利何啻倍蓰。” 他例举前日花厂与工会谈判时，花厂花行欣然允诺花厂工会有 介绍工人之权，说明添补工人应由工会介绍这是有例可循的。 因此，添补工人应由工会介绍。接着，他又指出： “添补工人， 既应由工会介绍，则开除工人，自应经工会同意，这乃天经地 义，无待赘述。”施洋还分析了这次罢工的远因是因为厂方擅 自开除工人。所以他教训资本家要以此为鉴。最后，他义正词 严地指出： “此于添补工人应由工会介绍之后，所以连带有开 除工人须经工会同意之主张，而贵厂应纳此议也。”
当工人代表提出的“工厂规则应与工会协定”这一主张遭 到资方的无理拒绝后，施洋满腔怒火，起立声言。他首先简要 地讲解了工厂规则即工厂法，即工人工作及生活的准绳。然后 指出： 要想工人不违反工厂规定，安心工作，就要求工厂法必 须适合于工人生活的状况。而要作到这一点，在制定工厂法时， 就须请最了解工人情况、代表工人利益的工会参加。他在发言 中还介绍了近年来世界各国制定工厂法的情况。他说： “此各 国年来关于保工条例或工厂法之制定，多容许工人代表之参 加，而国际保工会，且专请各国工人代表与资本主代表齐集一 堂，共谋国际工人之平等待遇”①。接着施洋斩钉截铁地指出： 工会要求工厂规则应与工会协商制定，然后公布实行，这是合 理的要求，厂方必须采纳。
这次谈判，经过工人代表坚持不屈的抗争，加上施洋义正 词严的拥护工人的合理主张，虽几经曲折，但终于迫使资本家 屈服。一月二十二日，签订了条约，谈判胜利结束，罢工也取 得了胜利。
汉口香烟厂工人前后两次罢工，历时三十余天，斗争极其 复杂，也极其艰苦。工人既要同洋资本家、洋奴(工头)作斗争， 又要与工贼及罢工带来的饥寒困苦作斗争。在党的领导下，广大 工人排除了种种干扰，克服了重重困难，取得了罢工的重大胜利 与谈判的圆满成功。参加这次罢工的领导人林育南后来这样回 顾说： 此次罢工的胜利与谈判的成功，“伯高之功力伟矣!”②
在 “二七”革命风暴中
一九二三年的“二七”大罢工，是中国工人运动第一次高 潮的“最后一个怒涛”①。施洋以他的全部精力从事了这一斗 争的组织与领导工作，最后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一九二三年一月，京汉铁路总工会一切筹备就绪，议决于 二月一日在郑州召开成立大会。
一月三十日晚，施洋、林育南、张浩和各工会各团体代表及 新闻记者共百余人，附以军乐队，在江岸工会集合。施洋等作 了鼓舞人心的讲话后，浩浩荡荡地驱车北上，参加总工会的成 立盛典。大车经过沿途各站，工人们兴高彩烈地夹道欢迎。突 然，传来了军阀吴佩孚一月二十九日电令禁止开会的消息，代 表们个个摩拳擦掌，愤怒填胸。施洋在信阳车站发表演讲说： “工友们，人民有集会、结社的自由，民国的约法上明白规定。 我们工人创造的功劳甚大，在人民中占重要的地位，为什么不 能享受约法上之自由?军阀吴佩孚等野心勃勃，南征北剿，不 是依赖我们制造武器及交通运输的工人么?他的生命，他的势 力都是建立在我们身上，他不知感恩，反要摧残我们，压迫我 们，剥夺我们约法上应有的权利! 工友们! 这是何等的无理? 这种横逆之来，侮辱之来，我们岂能忍受?现在压迫之来，是 不可免的，我们当此大敌在前，当然有进无退、善自防卫。工 友们!努力奋斗呵! ”②施洋的讲话，揭露了军阀吴佩孚的丑 恶面目，增强了代表们迎风险、战恶浪的勇气和决心。
二月一日清晨，郑州全城实行紧急戒严，军警荷枪实弹， 沿街排列，商店关门，行人断绝，如临大敌。郑州警察局长黄 殿辰狂吠： “我黄殿辰在郑州一日，即一日不准工人开会。” 在敌人武力恫吓面前，工人们无所畏惧。上午八时，工人代表、 来宾和郑州铁路工人共一千多人，威武雄壮地直奔会场普乐园 戏院。行至距会场不远的钱圹里北段，遭到军警的迎面拦截。 工人代表跟他们进行说理斗争，反动军警仍不让进入会场。施 洋、项德隆和林祥谦等率领工人代表拨开敌人的刀枪，冲破军 警的层层防线，潮水般地涌进被军警严密封锁的普乐园戏院会 场。京汉铁路总工会在阶级斗争的暴风骤雨中胜利诞生。参加 领导这次成立大会的林育南后来回忆说： 二月一日上午，施洋 和千数名工人代表，“结队持旗，并携匾额对联，往工会庆祝， 音乐队随其后，行至中途，武装军警密布，如临大敌，阻止前 进。经代表再三交涉无效，伯高及诸人，愤不可遏，忍无可忍， 乃愤不顾身，冲过阵线，拚命前进，拥入会场。群众大呼‘劳 工万岁! ’‘打倒军阀! ’ 及 ‘京汉铁路总工会万岁! ’‘劳动阶 级革命万岁! ’ 并宣布京汉总工会成立。同时场内外军警密布， 全副武装，向群众示威，百般恐吓。伯高等犹大声疾呼的演 说，群众放声大哭，与军警反抗，至数小时之久，始冲围而 出。”①是晚，军警占据旅社酒店，不准工人代表及来宾住宿饮 食。代表与来宾的行动，完全失去自由，并被勒令立即出境。 总工会和郑州分工会被重兵进驻，禁止工人出入。这两个工会 的牌子被砸碎，文件杂物被捣毁。白色恐怖笼罩郑州全城。
反动压迫愈甚，革命烈火愈旺。在反动军阀的高压下，广 大工人及其代表、来宾，更加众志成城、决心以总罢工来保卫 自己的权力，反抗军阀的压迫。于是，一场震撼中外的“二七” 革命风暴便爆发了。
当晚，京汉全路各分会代表举行秘密会议，作出了举行全 路总同盟大罢工，总工会迁往江岸办公的紧急决议，并提出 “为争自由作战，争人权作战”的响亮口号。会后，武汉方面 的代表即乘车南下。在列车上，施洋和总工会的负责人项德隆 等，紧张地研究起草罢工文件。武汉十八个产业工人的代表林 育南、张浩等也在酝酿回汉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草拟通电，揭 露反动军阀破坏工人运动的反动面目，发动工人，采取措施， 誓作京汉工人的坚强后盾。
火车每到一个大站，施洋就利用停车时间，向前来欢迎的群 众发表演说，号召工人团结起来，为自由而战、为人权而战。他 谆谆地告诫工人说： 我们向封建军阀要自由，要民主权利，象 同老虎商量着扒他的皮一样，他是不会答应的。唯一的争取办 法，就是斗争，斗争，再斗争!
二月三日，京汉铁路总工会迁到江岸秘密办公，自此，江 岸便成了党领导京汉铁路工人总罢工斗争的中心，江岸分工会 则成了江岸地区甚至武汉地区罢工斗争的指挥部。
二月四日，震动世界的京汉铁路工人总同盟大罢工开始了。 施洋、林育南等夜以继日地进行战斗。是日湖北全省工团联合 会召开代表会议讨论援助办法。施洋以顾问的身分出席了会议。 当时决定第一步发布宣言，动员群众，声援京汉铁路罢工; 第 二步，采取一致行动，举行同情罢工。会后，施洋为贯彻会议 精神，紧张地进行宣传鼓动工作。他联系 《真报》 等各界报纸， 编出罢工的“号外”，为京汉铁路总同盟罢工大喊大叫; 他发 动各工会、学校及武汉各界声援罢工斗争; 他每天晚上都要赶 到江岸总工会帮助项德隆、林祥谦等进行工作。
罢工的当晚，北风呼啸，寒气袭人。江岸分工会灯火通明， 林祥谦和分工会秘书黄子章正在研究罢工日刊创刊号的问题。 这时施洋兴致勃勃地赶来参加战斗。林祥谦很恳切地对施洋说： “哎呀，你夜晚出来奔跑，可要当心呵! ”施洋严肃的脸上出 现了和蔼的笑容，十分激动地说： “怕什么，为劳动阶级的利 益，奔走呼号，这是我的职责。”沉吟一会之后，施洋以肯定的 口吻说： “以后每天白天，我处理律师事务，动员各团体支援罢 工斗争。晚上，我来分工会同你们一起战斗!”①罢工日刊编好 后，夜已深了，施洋冒着凛冽的寒风，挺胸阔步，回到律师事务 所。他始终精神饱满，毫无倦容，又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
六日上午，刘家庙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在武汉党组织负 责人陈潭秋的率领下，武汉十八个工团和学生联合会的队伍， 高举“支援京汉铁路工人兄弟”的大旗，浩浩荡荡汇集在江岸 分工会，举行万人慰问大会。会上，施洋和林育南以及其他 代表都先后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他们指出，这次京汉铁路 工人的罢工斗争，是为打倒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共同仇人， 解除共同的压迫，求得共同的幸福，并且坚决表示，要同京汉 铁路工人并肩战斗，夺取罢工斗争的胜利。施洋特别号召工人 群众，坚持斗争，不胜利，决不上工。会后，一万多工人涌上大街， 举行了声势浩大、气吞山河的游行。施洋、林祥谦、林育南和 曾玉良等走在游行队伍的前面。当时 《向导周报》 第二十期的 《二七大屠杀的经过》 一文，对这次游行作了如下概述：
“群众乘兹愤怒之余，遂举行大规模的游行示威，由江岸 经过租界以抵华界，历时二小时许，沿途加入三千余人，所过 商民多高呼欢迎，巡捕岗警无敢阻拦者，此种情形实为仅见。”
这次声势空前的大游行，使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十分惊恐， 反动军警弹上膛，刀出鞘，如临大敌，害怕极了。就在这天下 午，英国总领事，美国总领事和肖耀南的代表及买办资本家， 麋集在英领事馆开会，密谋策划屠杀工人的代表和他们的领袖 施洋、林祥谦等。一场腥风血雨笼罩武汉，笼罩京汉铁路。
当敌人要对施洋下毒手的风声传出后，许多朋友劝他暂时 躲避一下。施洋婉言谢绝了朋友们的好心劝告，仍然镇定自若 地坚持斗争，从容不迫地干自己的工作。就在敌人磨刀霍霍， 快向人民下毒手的时候，他还抓紧时机教育自己的亲人，要顶逆 流，坚持斗争，争取革命的胜利。六日晚，施洋回家吃完饭，向夫 人郭秀兰介绍了武汉近日出现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形 势之后，亲切地询问郭秀兰：“怕不怕?”郭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不怕。”施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高兴地说： 对! 作为 一个革命者如果不和反动统治阶级面对面打几个回合，反动统 治者是不会垮台的，革命事业也不会成功。斗争总是要流血的， 这没有什么可怕。不过，这些人为什么要流血?要一代一代地 讲下去，让下一代都能继承烈士遗志，争取革命最后的胜利。
施洋不畏强暴，不避艰险，不怕牺牲，英勇战斗，始终站 在革命斗争的第一线，真不愧为一个“打头阵的急先锋”①; 施洋不但敢于斗争，而且善于斗争。他坚定沉着，足智多谋， 真不愧是一个“最富有谋略的司令者”①。
大节凛不辱，浩气贯长虹
二月七日下午，天空乌云密布，北风哀号。北洋军阀吴佩 孚、肖耀南在帝国主义的授意下，派出两营全副武装的军队， 包围江岸总工会和工人住区，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当时有 三十七人倒在血泊中，有二百多人中弹受伤。晚上，京汉铁路 江岸分工会负责人林祥谦被捕了，敌人把他绑缚在车站的电线 杆上。吴、肖的走狗张厚生威逼他下令复工，他严词拒绝。张 喝令刽子手用大刀砍他，连砍数刀，凶神恶煞地问： “上不上 工?”林祥谦血流遍体，仍然厉声回答： “头可断，工是不上 的! ”并痛斥： “一个好好的中国，竟然断送在你们这帮帝国 主义走狗手里! ”骂得敌人胆战心惊，连连后退。林祥谦横眉怒 对血淋淋的屠刀，岿然不动，宁死不屈，表现了无产阶级高贵的 革命气节。最后终于为了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壮烈地牺牲了。
惨案发生的当天晚上，施洋从夏口(汉口)地方审判厅阅卷 回家不久，突然有十几个便衣警察拍门而入，闯进他的卧室。 一个满脸横肌、凶神恶煞的家伙阴阳怪气地说： “敝厅长请先 生有几句话谈，请跟我们一路走! ”施洋洞察其奸，冷笑地回 答： “贵厅长是谁?我们无亲无故，倒请起我来，怪事! ”那 个家伙怒睁贼眼，恶狠狠地说： “敝厅长就是汉口警察厅长， 奉督军命令请你的，还不明白吗?不要多说，赶快跟我们一路 走! ”施洋忿然而起，大声怒斥道： “要走就走，不用伺 候! ”①施洋被抓进汉口警察厅，第二次被捕入狱。
在警察厅，施洋厉声质问看守： “我并没有犯什么法，为 什么把我带到这里?”那看守振振有词地回答说： “大约是为 了工人罢工的事情，请你来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施洋幽默 而又气愤地说： “那是太看得起我了! 罢工潮流遍及全世界， 我是什么人，就能解决?”紧接着，他正颜厉色地讲述了工人 罢工的原因。他说： 为什么要罢工，不外乎四种： 一、工厂待 遇恶劣; 二、言论出版都不能自由; 三、工资太低; 四、工作 时间太长。能够解决这四个问题，罢工自然消灭。何必请教于 我呢?施洋的答辩，把看守驳得张口结舌，狼狈不堪。随后， 敌人又把施洋押送到武昌湖北陆军审判处。
在乘船过江的时候，施洋看到烟波浩渺的长江里，停泊着 帝国主义的大小军舰，舰上外国士兵荷枪实弹，虎视眈眈。顿 时，施洋思潮翻滚，怒形于色，单刀直入地对押送的警察说： “今天的中国，穷人悲惨，工人可怜，中国全体人民皆在帝国 主义压迫之下，……应一致联合起来，打倒国际帝国主义，万 不能自相残杀，以致洋人坐取渔人之利! ……”②听了他的话， 有的警察羞愧得低头不语，有的警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敌人的监狱、法庭，对一个共产党员是严峻的考验。施洋 被押进陆军审判处后，钉上了特号脚镣手铐。在法庭上他气势 轩昂地与敌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把敌人审判他的法庭变成 了控告敌人的讲台。二月八日下午，陆军审判处的审讯开始。 当审判官问他为什么要参加“五四”爱国运动和各界联合会 时，施洋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为国民一分子，爱国是国民天 职，为何不应参加呢?” “救国运动为非常行为，农工商学各 界，即先后参加运动，律师又何不可参加呢!?”①当审判官诬 蔑他替工会或工人撰写诉讼状是鼓动风潮的犯法行为时，施洋 据理驳斥说： 对于贫苦工人或工会与人有诉讼或非讼事件来委 托者，我“在法律范围之内，行使律师应有之职权，有何犯罪 之可言! ”② “你们秘密地逮捕我，侵犯我的自由，这是非法 的行为，你们才是犯了法……应当负法律上的责任! ”③施洋 的反驳和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压倒了色厉内荏的敌人。审判官瞠 目结舌，不知所对。
紧接着，施洋正言厉色地向审判官提出两项抗辩：“第一、 施洋没有犯法，生平一切行动，都合乎法律范围以内。就算犯 了法，但不是军人，不是江湖大盗，应当由地方审判厅来处理， 陆军审判处没有权力过问，这是你们首先乱了法，在法律上应 当要负相当责任; 第二、施洋是一个文弱书生，这样重大的脚镣 手铐，在世界文明国家里早已废弃不用，况且在这里，外有石 墙铁网，内有军队林立，绝无逃脱之可能。你们把一个文弱书生 关在这样的牢狱里，已经够威风的了，又钉上如此沉重的镣铐， 是不是合乎天理、国法、人情?”④这次开庭审讯，审判官说 不出一点犯罪的证据和逮捕的确切理由，只好草草退庭，仍将 施洋押入狱中。
在狱中，施洋以高昂的斗志和坚韧的毅力，每天书写日记， 详细记载着被捕和审判的经过、狱中生活情况及反动监狱制度 的黑暗。并为难友草拟禀状，书写请假释诉状等。施洋经受了 铁窗生活的严峻考验，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坚贞不屈的革命气 节。
施洋被捕后，在党的领导下，全国许多工团和学联等团体 千方百计地进行营救。武汉各界群众一致痛斥反动军阀的残暴 无理，坚决要求释放施洋，而反动派恨之尤深，给他扣上“迭 次公然演说，煽惑罢工”的“莫须有”罪名，①必欲置之死地 而后快。吴佩孚狂吠“不杀施洋，工潮不能平静! ”肖耀南秉 承吴佩孚的旨意，大造反革命舆论，在反动刊物 《正义报》 上 用特大字号登上第一条新闻，“不杀施洋，京汉铁路不能通车”。 二月十四日，吴佩孚给肖耀南下达了秘密杀害施洋的电令。
十五日凌晨，一群刽子手持枪举刀，窜进牢房，将施洋绑 起押至武昌洪山脚下。刑场上布满警宪，敌人如临大敌。施洋 昂首挺胸，拖着沉重的脚镣器宇轩昂地步入刑场。在刑场上他 同敌人进行了最后一场短兵相接的斗争。一个执法官假惺惺地 问他： “要不要写家信?有没有遗嘱?”施洋厉声回答： “中 华民国就是我的家! 我有什么信可写?我只希望中国的劳动者 早些起来，把军阀、官僚、资本家和你们这般替他们做走狗的 人，一起都食肉寝皮! ”他两只眼睛炯炯发光，怒视着敌人。 接着施洋又厉声说： “我不怕人，不怕事，不怕死，堂堂做人， 反对强暴! 你们杀了一个施洋，还有千百个施洋! ……”②施 洋正气浩然，怒冲霄汉，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视死如归，与敌 人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和对共产主义充满着必胜的坚强信念。 敌人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连声吼叫开枪。施洋振臂高呼 “劳工万岁! ”第二枪响时，他仍然屹立，再呼“劳工万岁!” 劳动者律师，工界领袖，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施洋同志， 为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和共产主义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永远活在亿万人民的心中
长江在呜咽，洪山在垂首，武汉和辽阔的祖国大地沉浸在 巨大的悲痛之中。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工人阶级和革 命人民同仇敌忾，一个声援京汉铁路工人，悼念死难烈士的斗 争怒潮遍及大河上下、长江南北和长城内外。武汉、长沙、北 京、上海和广州等地的工会和人民团体纷纷发动群众，集会讲 演，游行示威，发表宣言和通电，召开追悼会，邀集“二七” 工人进行血泪控诉，募捐款项，抚恤“二七”烈士家属和救济 负伤工人，实行同情罢工，坚决作京汉铁路工人的后盾。悲痛 化为千钧力，声援京汉铁路工人的罢工斗争烈火燃遍祖国大地， 为“二七”烈士报仇的呼声响彻万里长空。
施洋壮烈牺牲的噩耗传开，武汉倾城悲愤，万民啜泣，斗 争的怒潮呼啸而起。当时，吴、肖反动派曾下令不准收尸，可 是就在当天夜晚，汉口人力车工会就派工人冒着生命危险，将 烈士遗体收殓在武昌城外的江神庙中。二十日，在武汉党组织 的发动下，广大工人群众和各界人士，踏着冰雪，不畏严寒， 冒着白色恐怖，成群结队地前往吊唁。灵堂当中摆满了工人和 各界群众团体送的花圈和挽联。“伯高大律师精神不朽! ” “烈士为社会国家牺牲，为劳苦群众而流血，义勇精诚，昭然 万世! ”“先生为劳苦群众流血，我们要替无产阶级报仇! ” “出师未捷身先死，革命成功望后人! ”①等等。这些挽词表 达了武汉、湖北人民对施洋烈士的赞扬与悼念。
施洋英勇就义的消息传到湖南，毛泽东领导下的湖南全省 工团联合会接连发出两次通电，愤怒声讨吴佩孚、肖耀南枪杀 工界明星和罢工工人的暴行，坚决支援京汉铁路工人的斗争。 他们成立了湖南全省工团援助京汉路委员会，开展各种声援活 动，举行了隆重的“二七”烈士追悼大会和工商学各界两万多 人参加的示威游行。
三月二十三日，北京二十七个单位，五千多人，举行了 “二七”烈士追悼大会。正在北京向军阀政府鸣冤的施洋夫人 郭秀兰同志应大会邀请，带着 《为夫鸣冤书》 和 《哀告全国同 胞书》 参加了追悼会。会场摆着中国共产党和长辛店铁路分会 等二十几个单位送的花圈和挽联，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他们高 度评价施洋等“二七”烈士是“解放中华民族的先驱”②。
“二七”烈士的血振奋了中国人民的民族精神，同时激起 了全世界工人阶级、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的革命义愤。列 宁领导的共产国际发表宣言，痛斥中国封建军阀的血腥罪行， 坚决支持中国工人阶级的革命斗争。朝鲜、日本和苏联等国的 工人阶级也致电中国工人阶级，表示坚决的声援。二月十八日， 侨居在苏联远东地区的朝鲜工人和中国工人联合举行集会，悼 念在“二七”斗争中牺牲的烈士。他们在给中国共产党的电报 中称赞“二七”烈士是“万代流芳人类史上的明星”③。为了 抚恤“二七”烈士家属和救济“二七”失业工人，他们每人捐 献一天的工资赠给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
为了纪念施洋这位武汉工人运动的伟大先驱者，永远铭记 烈士的历史功绩，同年七月，湖北党组织和湖北全省工团联合 会将施洋烈士的遗体安葬在武昌城外的洪山脚下，江岸铁路分 工会为烈士树碑，碑上赤书“施洋先生之墓”。八月，在严重 的白色恐怖下，汉口人力车夫“在各码头设祭，数千车夫跪地 痛哭，并扶伯高神位游行于市，景象极为悲壮”①，以此来寄 托他们的哀思。一九二四年二月七日，为纪念施洋殉难一周年， 林育南主编了 《施洋先生纪念录》 一书。同年，上海《民国日 报》 副刊“觉悟”出了“施洋纪念号”，刊登了恽代英撰写的 “纪念施伯高兄”等纪念文章。一九二七年，“二七”四周年 的时候，武汉群众同国民革命军七十万人，举行了“二七”四 周年纪念大会。会后，武汉各界群众又为施洋、林祥谦等“二 七”英烈扫墓，在江岸举行了“二七”烈士纪念碑奠基礼。同 时，湖北各界“二七”惨案纪念大会筹备处编印了 《“二七” 四周年纪念特刊》 一书，湖北区委宣传部出版的 《群众周刊》 (第九期) ，出了“‘二七’死难烈士施洋”的纪念特刊，歌颂 施洋烈士的革命精神和光辉业绩。一九三三年，周恩来同志为 纪念“二七”斗争十周年撰写了 《今年的“二七”纪念与中国 工人阶级的中心任务》 一文，指出“二七”烈士的英勇斗争是 “中国大革命前的启明运动”，“灿烂了大革命中的光荣历 史”②，表彰了烈士的英雄业绩。一九五三年，在党和政府的 关怀下，修建了施洋烈士陵园。烈士墓由山脚迁至山腰，并建 立了巍然挺拔的“施洋烈士纪念碑”和烈士半身塑象。塑象巨 大，头戴中式小帽，上身着中式便衣，双目睽睽，器宇轩昂， 令人肃然起敬，景仰不已。一九五七年元月，董必武同志题诗： “二七工仇血史留，吴、肖遗臭万千秋; 律师应仗人间义，身 殉名存烈士俦。”这首诗表达了人民对镇压“二七”罢工、杀 害先烈的刽子手吴佩孚、肖耀南的无比憎恨和对施洋烈士的崇 高评价。这首楷书题诗就镌刻在施洋半身塑象下的巨大石基 上。一九五八年，又在江岸修建了二七革命烈士纪念馆和二七 烈士纪念碑。同年九月十六日，伟大领袖和导师毛泽东同志亲 笔题了“二七烈士纪念碑”七个骨锋苍劲、韵彩照人的大字。 一九六四年，敬爱的朱德同志为林祥谦烈士陵园亲笔题了“二 七烈士永垂不朽”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给予施洋、林祥谦等 烈士以极高的评价。施洋烈士陵园和“二七”纪念碑落成后， 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工人、学生、社员及干部前往瞻仰和凭吊。 这一切，充分表达了工人阶级和革命人民对施洋等英烈的无限 崇敬与深切怀念。注释
①林育南: 《施伯高传》。载《施洋先生纪念录》,1924年4月出 版。
①《施伯高传》。
①《施伯高传》。
①《新申报》,1919年7月25日。
①《湖北各界联合会之厄运》。《新申报》 ,1919年8月26日。
②张静庐: 《五四期间北京第三次请愿活动的回忆》。载 《五四运 动回忆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出版。
①《施伯高传》。
②《全国各界联合会漾》。转引自《二七工仇》一书。载 《近代史 资料》,1955年第1期。
①转引自 《施伯高传》。
①《武汉星期评论简章》。
①转引自《施伯高传》。
①、②《施伯高传》。
①转引自《施伯高传》。
①转引自 《施伯高传》。
①《汉口各团联合会电请留王算帐》。《汉口新闻报》,1921年8月 21日。
①《施伯高传》。
①转引自《施伯高传》。
①邓仲夏: 《中国职工运动简史》。第31页,1930年6月。
②《施伯高传》。
①转引自《施伯高传》。
①②《时报》,1921年12月12日。
①《施伯高传》。
①《施伯高传》。
②转引自《二七工仇》,载《近代史资料》 1955年第1期。
③《施伯高传》。
①1922年在武昌五一节游艺大会上的讲话。转引自《施伯高传》。
②1922年12月10日,在汉冶萍总工会成立大会上的讲话。转引自 《施伯高传》。
③育南: 《施洋烈士略传》。1927年3月。
①见《中国工运史料》。1956年第1期,第70页。
①转引自李锐: 《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中国青年出版社 1957年版,第209页。
①、②《施伯高传》。
③转引自铁道部郑州铁路局政治部编写的《二七罢工斗争史话》, 河南人民出版社,1978年6月版,第99页。
①育南: 《施洋烈士略传》。载《“二七”四周年纪念特刊》,1927 年3月。
①《施伯高传》。
①《施伯高传》。
②特立: 《汉冶萍几万工友要失业了》。《工人周刊》第57期, 1922年12月17日出版。
①《武汉工团风起云涌》。载《工人周刊》第57期。
①转引自《施伯高传》。
①《施伯高传》。
①以上引文均见《施伯高传》。
②《施伯高传》。
①邓中夏: 《中国职工运动简史》。第23页,1930年6月。
②转引自 《施伯高传》。
①《施伯高传》。
①转引自《二七罢工斗争史话》,第175页,河南人民出版社,1978 年6月。
①《施伯高传》。
①《施伯高传》。
①转引自武铁博: 《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献身的施洋烈士》。载 《武汉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报) 1976年第3期。
②转引自 《二七罢工斗争史话》第196页。
①②《伯高狱中七日记》,1923年2月。
③转引自 《二七罢工斗争史话》第196页。
④郑州大学政治历史系: 《“二七”大罢工斗争史》第59页至60 页,河南人民出版社1960年6月。
①《施洋夫人郭继烈向国会请愿书》。转引自 《二七工仇》,1923 年。
②转引自沈畴春: 《施洋烈士的故事》,湖北人民出版社1959年5月。
①《伯高的荣哀》。载《施洋先生纪念录》,1924年2月。
②转引自 《二七罢工斗争史话》第215页。
③《远东中国部工会电》。载《京汉工人流血记》,第113页,1923年。
①见《伯高的荣哀》。
②见《中华“二七”增刊》,1933年2月17日。